“好了,你……”江语棠收回手,一抬头才发现两人已经靠的这么近,鼻尖几乎要碰上了,四目相对,眼中流淌着只有对方才能看得明白的情愫。
江语棠无声的咽了口口水,粉唇翕动,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动弹不得。
谢沉略低头,两人微凉的鼻尖相碰,男人眼中翻涌上了几分欲,即将破壳而出。
可就在这个时候,江奶奶忽然喊了一句,“棠棠。”
老人的声音像是一颗石子,打碎了平静无波的湖面,让两人骤然回神。
江语棠后退了两步,脚步踉跄的转身离开了厨房,背影急促又慌乱,似身后有鬼踩着了她的影子。
谢沉勾唇一笑,垂眸看了眼江语棠放在旁边,没来得及拿走的花露水,深吸了口气,嗅到了空气中的花露水气息,居然觉得挺好闻。
他转过身继续洗碗,虽然没做过,但洗碗的难度对于他来说不大,只是他洗完了,江语棠还没回来,他有点迷茫,不知道洗干净的碗该怎么放,打开橱柜观察里面的碗怎么摆的。
“我来吧。”江语棠匆匆回来,低着头,不敢再看谢沉的眼睛,三两下把碗筷摆放整齐。
一个小小的插曲,将刚才的氛围打碎的一干二净,空气中的花露水气息也淡了许多。
江语棠催促谢沉去洗澡,她还要收拾灶台,似乎不太想和谢沉同时待在一个屋子里。
谢沉无奈的笑,提着洗澡水去了洗澡间。
说是洗澡间,其实十分的简陋,里面几乎是空的,灯泡比厨房的还要暗,门板的吱呀声在宁静的夜晚格外明显,好在谢沉适应环境的能力非常强,就着桶里的热水洗了个块澡,这条件,当然就别想和西城做对比了。
洗了澡,谢沉换了一件黑色的短袖,一条同色系休闲裤,从洗澡间走出来,江语棠正好在院子里打水,和他打了个照面,看见这样的谢沉,动作呆滞了几秒。
见惯了西装革履的谢沉,突然见到这副打扮的谢沉,有点恍惚,穿这套衣服显得谢沉年轻了几岁,而且身上那种上位者的气势也减轻了不少,看起来更加平易近人了。
就像是高不可攀的月亮走下了天幕,那种疏离感,一下子就少了许多。
“怎么了?”谢沉没有忽视她眼中的惊诧。
“没什么,很少见你这么穿。”江语棠收回了视线。
“习惯了穿正装,我也很久没这么穿了,”谢沉往后捋了下自己的头发,“奶奶呢?”
“她去睡觉了。”江语棠提起打好的一桶水走向厨房。
谢沉三步作一步走了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水桶,皱着眉头,“我来,这么重的水,不会吱个声?”
语气不太好,但谢沉压低了声音,怕打扰到去休息的江奶奶。
江语棠手中一轻,无所谓道:“也不重,我初中就能提起一桶水了。”
“那你厉害,倒水缸吗?”谢沉提进厨房。
江语棠耸了耸肩,说了句“是”。
水缸里有一半的水,谢沉提着桶还要去打水,被江语棠拉住,“不用了,装太多水容易生虫子,用完再装,我去洗澡,你去睡觉吧。”
“行,我给你提热水。”谢沉知道江语棠用不着他,不过他就是想做,如果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那这两人还能走下去吗?
谢沉想有点用处。
江语棠拗不过他,只能随他去了,关上洗澡间的木门,累了一天,腰酸背痛,用热水冲洗一下,会舒服的多。
谢沉就坐在院子里,耳边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看了眼手机,九点多了,这个点村子里的大多数人都睡觉了,天色比起刚才还要昏暗,一点光亮都没有,不过也让星星更加出彩,一抬头,就是在城市里绝对看不见的漫天星辰。
不知道什么时候蛐蛐停止了叫声,虫子也先后陷入了沉睡,谢沉舒展了下长腿,视线望着远处隐在夜色中的群山,有点明白为什么历史上很多人最终选择隐居,住在这样一个安静祥和,没有外物纷扰的地方,可比那些勾心斗角要强太多,仿佛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吱呀——”木门开了,江语棠提着桶出来,身上还带着一丝热气,被凉风一吹就散了。
“睡觉了。”家里没有电视机,手机信号也不是很强,天黑之后吃了饭洗了澡就是睡觉。
谢沉站了起来,跟着江语棠进了客厅,她关了门口的灯,把门闩好,江奶奶的房间在右边,两人的房间在左边,两个房间门挨的很近。
“书桌那里有插座,如果睡不着就玩手机吧,你自己要留下来住的。”江语棠觉得谢沉肯定是住不惯的,由奢入俭难,连她在西城过了几年好日子,再回来这里都有点不适应。
“行,”谢沉看了眼屋内,一眼就扫到了多出来的那个电风扇,“我不用电风扇。”
“我也不用,奶奶要给你的,”江语棠进了房间,扶着门框,“我睡了。”
不等谢沉再说什么,江语棠把房间门关上了,但她没走,站在原地屏住呼吸,等了好一会,才听见隔壁传来关门的动静。
她垂下脑袋,感觉大脑好重,挎着肩膀,拖着步子坐到床沿上,江语棠的床也是木板床,坐下去的时候有轻微的吱呀声。
她看着黑黢黢的地面发呆,脑海中全是谢沉,一幕幕,走马观花一般,谢沉站在围墙外,谢沉对着她笑,谢沉向她伸出的手。
这个男人,对女人有致命的吸引力。
江语棠往后倒,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被子里散发着阳光的气息,能让人短暂的忽略掉房间里的霉气。
真的有男人愿意丁克吗?以江语棠浅薄的见识来看,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其实也不仅是男人,就是女人她目前也没见过,奶奶肯定也是希望她能成家立业的,所以她也不敢和奶奶说自己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
谢沉千里迢迢来找自己,搞定一切她所担心的问题,不介意她那倔强又伤人的自尊心,不介意她不想生孩子,不介意她家窘迫的环境……
这个男人他……他完美的没有任何缺点,让江语棠不敢相信,这样的男人居然会喜欢上她。
从小环境造就的自卑就像是附骨之疽,江语棠哪怕再努力的挣扎,表现的和同龄人一样,可实则内心深处也有一处永远无法治愈的伤口。
童年的阴影,她可能需要一辈子来和解。
她心里明明知道自己和谢沉是不同的人,可当谢沉一次次走向她,主动向她伸出手,她就像是快溺毙的人,想要死死的抓住那一根浮木。
江语棠闭上眼睛,睫毛轻颤,谢沉是她的救赎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是不是,她是想要试试的,她想,她这辈子绝对不可能遇到第二个谢沉了。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得到谢沉这样的人物,而在她所能接触到的男人中,她要是说一句她不想生孩子,恐怕对方会觉得她是怪物吧。
她很明白自己身处在怎样的环境中,所以她就没打算一直待在这里,她只要多待一段时间,半年之内不结婚,恐怕流言蜚语就能吃了她。
她倒不介意这些,可不能不顾奶奶的面子。
正是因为如此,谢沉才愈发难能可贵,她要是再往后退一步,可能就真的和谢沉再没有机会了。
江语棠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眼眶有些酸,这一步迈出去,就不管结局了,人生本来就是一个赌局,她只能压下全部的运气。
“叮——”有手机短信进来。
她平复了一会心绪,才撑着手臂坐起来,在床头捞过手机,居然是谢沉的短信,“通过一下微信申请。”
江语棠一顿,两人离婚后她就把微信删了,手机号码还保存着是为了以后攒到钱联系谢沉。
她打开微信,好友申请里出现了谢沉的头像,她没再犹豫,点了通过。
谢沉秒回:【怎么还不睡?不是很累了吗?】
江语棠:【就睡了。】
谢沉:【明天什么安排?】
江语棠想了下,【去镇上买东西,你想去吗?】
谢沉:【你去哪我去哪,我明天让阿征来接。】
江语棠弯唇浅笑了下,【好,晚安。】
谢沉:【晚安。】
她放下手机,躺在木板床上,困倦让她很快就昏昏欲睡,临睡前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赌一把。
*
次日江语棠是被鸡叫声吵醒的,这和从前她住在这里没什么区别,只是太多年没回,以致于醒来还有点懵,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六点。
这要是在西城,她现在一定困的眼睛都睁不开,而且还很烦被吵醒,可在这里,她居然挺清醒的,对把她吵醒的鸡叫声也没有很反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环境变了。
她坐了起来,凌晨程文浩给她发了消息说平安到西城了,她回了程文浩的消息,放下手机,抬手把头发挽起,准备起床做早饭了。
才拉开门,居然和谢沉打了个照面,客厅没有开灯,只从大门上端开着的窗户里透出一丝天光。
“你也被吵醒了?”江语棠转脸去开门,拉开大门,迈过门槛。
谢沉走出来才回她,“嗯,公鸡打鸣的声音,在城市里可听不见。”
七八月的天,正午时分特别热,但早晚还挺凉快,尤其是太阳没升起的现在,站在院子里,风一吹,穿着短袖不知道有多舒服。
清晨山间的空气比任何的空气清新剂都管用,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旷神怡,整个人都舒服了。
“这是天然的闹钟。”江语棠走到围墙边往下看,“我起迟了,不少人家都烧火做饭了。”
谢沉站在她身旁,目之所及的村子,有好几家的烟囱里冒出了袅袅炊烟,和远处山间缭绕的云雾不分彼此。
“真勤快,起的太早了。”就是谢沉晨练也还不到时间。
“在农村勤快才有饭吃,要不然得饿死。”江语棠打了个哈欠,转身去洗漱。
谢沉跟在她身后,两人一人一个茶杯,拿着牙刷,蹲在院门前刷牙,这又是新奇的不得了的体验。
刷完牙,洗完脸,江语棠去做早饭,谢沉学着烧柴火,“我也有很多不会的,活到老学到老,你别嫌弃的赶我走啊。”
江语棠努了努唇,“我又没说要赶你,教你,我教你。”
教他烧火的结果就是煮个青菜粉丝都忙了一大早,谢沉吃了一大碗粉丝,也有自己的一半功劳不是。
江奶奶坐在院子里吃粉丝,时不时看看两人,总觉得从昨天到今天,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就变了许多。
她年纪大,看人还是挺准的,越发觉得小谢和棠棠有点什么,怀着这样的念头,江奶奶基本上不去打扰两人,静静的看戏,就等着棠棠什么时候主动和她说。
吃过早饭没多久,阿征开着车到了,还贴心的买了一些包子和粥给他们当早餐。
江语棠把粥放进昨天谢沉买的冰箱里,叮嘱着,“奶奶,我今天中午不一定回来吃,你把粥热一下当午饭吃。”
“好,知道了,你去吧,带小谢到附近转转,他大老远来的。”江奶奶笑的满脸皱纹,巴不得这两人多相处。
江语棠对上奶奶的笑容,稍稍有些心虚,带上院门,和谢沉一起上了车。
阿征进去几趟了,比起昨天熟练了许多,江语棠坐在后座拿出手机看备忘录,“今天要买的东西很多,还得找人建个洗澡间。”
既然热水器装了,干脆建一个新的洗澡间,顺带装修一下厕所,江家还是老式的厕所,太不方便了。
“如果我没来,你打算怎么搬进来这么多东西?”谢沉瞥了她一眼。
江语棠低着头把自己要买的东西又添了两件进备忘录,“花钱找一辆三轮车运进来,只要有钱,没有难事。”
好在她摆摊一个月赚了不少钱,足够这次回老家的开销了,所以即便不动工资卡里的钱也行。
“我还以为你要当愚公,自己一件件背进来。”谢沉笑着调侃。
江语棠嗔了他一眼,“我有这么傻吗?”
如果是没钱,那就没办法,有钱的话,她也不会把自己当牛使。
“不傻,不傻,你最聪明。”谢沉笑着说这话,听起来毫无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