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铮捂着胸口做出中枪的样子——他确实很有钱,同时也是男人,肯定更自认很有本事,当然会被冒犯到。“有点过火了,还是有喜欢安心过日子的有钱佬的。”
有是有,不然元黛那些客户是怎么结婚的?JS的师医生,沈氏那个小公子——他们都对老婆很好,不过在元黛来看,这种人简直就如同言情小说的男主角一样稀少,她说,“我并不是在说你——”
因为你在我眼里也不算是很有本事。
这句话她藏住了没说,喝了口水转开话题,“那你呢,你今年33岁——在你父母眼里是个非常可以结婚的年纪了,他们没催你吗?”
“催,但还好,压力不大,他们本身也都很忙。”李铮说,“恋爱也谈过,但没遇到太合适的。我想找到最合适的那个再结婚——其实我对婚姻和小孩的兴趣也不大。 ”
他的故事很简单,在美国读的大学,英国读的JD,之后又在欧洲工作了两年,最近才回国开始进入家里的生意,李公子读书期间谈了好几个朋友,都不是考虑将来的那种,他喜欢聪明自我的女孩子,这种女朋友不会为了男朋友放弃自己的事业,而当两个人都很优秀的时候,自然而然事业上会有很多机会让他们分开,李铮从美国去英国就断了发展,从英国回国也一样崩了一个,期间因为女朋友自己调动的关系也分了几个——这一点和元黛也差不多,不过她开始谈恋爱的时间要比李铮晚很多,元黛一直到读完书回国才开始谈恋爱,之前她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完全不在规划中。
“我家的经济条件很一般,我想要拿奖学金出国读JD,就得拿到一个很好的成绩,整个大学阶段几乎都在读书,永无止尽的看文献,看法条,写论文,当然还有考雅思。不过就算这样,毕业当年也还是没申请到很合适的学校——排名又高,奖学金又高的Offer很难找。后来我工作了一年才攒到钱,可以接受到半奖学金的Offer。你知道律师刚毕业出来都是赚不到太多钱的,所以你可以想到我为了攒钱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那时候完全穷得不配谈恋爱。”
元黛确实不完美,她绝对不是那种从小光鲜到大的人间富贵花,那人设属于简佩,她算是泥腿子一步步闯上来的,有些人会喜欢这种拼劲儿,但有些豪门公子天生以家境为傲,看不起苦出身。“后来回国开始工作,其实前几年也很忙,不过终归是有点钱了。”
“最关键是你有心情了。”李铮说,他看着倒半点不介意元黛的家庭,“以你的条件不需要有钱才能谈恋爱。”
元黛摸了摸脸,微微笑笑,她没说话李铮就说,“别误会啊,不止说你的长相——聪明也是一种性感。”
也许海外归国的关系,他并没有国内男人常见的一种油腻,当然也很会说话,又不是意大利人那种玩尬的甜言蜜语。现在想想,在人群中分众而来,直盯着她介绍自己的情景,确实有点偶像剧的范儿,元黛禁不住笑了,她的心情变得很好,“并不一定的,聪明又漂亮的女孩子有很多,这时候钱就是很重要的竞争力了。”
“听起来里面有点故事。”李铮说,不过他并没细问,而是叫人结账——元黛是午饭时间出来的,他们下午都有事做,就算是追求也得按时间表来。“但你现在什么都有了,在我看唯独需要在乎的问题只有一个。”
元黛做了个疑问的表情,李铮接着说,“你能接受比你小六岁的男人吗?”
虽然她没给什么积极信号,但他倒还是摊开说了,这男人的进攻性是真的很强。
元黛交往过很多男朋友,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温和些的,什么都由她来做主,双方的摩擦会少一些,也许能走得更远,不过她不否认自己还是更喜欢能征服她的那种,女人都喜欢仰视自己的另一半,对元黛来说,她的困扰是很少有人能在了解之后还让她仰视,大部分男人对她来说缺点都有些多,能力上可以比较的,人性上就有瑕疵,性格没问题的种种条件总是不那么般配,或者更简单一些,对她的吸引力并没那么大。李铮介于两者之间,他也许聪明,但能力对元黛来说只是一般,卖相还好,性格……还行,可没到让她忽略现实障碍的地步。润信股东关系复杂,她和大股东的儿子谈恋爱会让整个业务的复杂度再上一个档次。
“如果我说不太能接受你会怎么样?”她问李铮。
李铮想了一下,说,“那就意味着我要多花点时间来改变你的看法。”
还真有点霸总的味道,元黛忍俊不禁,“润信的法务部就那么闲吗?”
“再忙也要有点个人生活的。”李铮先站起来,接过服务生送来的小斗篷为元黛披上。
他生得的确好看,可能不是演艺圈水准的好,也不是浓眉大眼型的传统审美,狐狸眼多少有些花花公子的感觉,让人能脑补出不少始乱终弃的戏码,散发出危险信号——但好看就是好看,傲慢之余展现一点绅士风度,杀伤力更强,元黛很难不被取悦到——33岁已可以让很多男性变得油腻了,更别说在国内,就是23岁的小鲜肉,又有几个懂得为女伴披上外套的?
她感谢地冲他漾开笑花,李铮打蛇随棍上,低头随手为她别上盘扣,低声问,“元律师,下次还能约你出来谈业务吗?”
声音居然有点无辜和委屈的味道,好像元黛没有举手投降陷入他的攻势之中,是一种犯罪似的。元黛啼笑皆非,这个李铮,绝对是个情场高手,一般的小姑娘怎能逃出他的套路?
就连她都不免受到影响,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断然拒绝,只是宛转一笑,“看我到时忙不忙吧。”
没有直接拒绝,已算是有所软化,李铮眼睛一亮,有一丝得意却又很快掩去,冷不防迎上元黛的眼神,两人目光相对,他有一丝尴尬,讪讪然一笑,为元黛按下了开门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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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全是套路,有人撩都是好事,说不定撩着撩着就结婚了呢!”
“别了,那个李经理你不是没见过,一看就是个玩咖——只是和新天地里混着蹦迪的小孩子玩得不一样而已。他喜欢高智商女,最好是高岭之花那种,估计是享受征服感吧,追到手了几个月自然淡掉。”元黛说,“就是喜欢热恋的感觉,结婚——先不说我想不想结婚,首先他就不想。”
“我是先吐槽你自认高智商女还是从正题开始?”简佩问。
“正题是什么?结婚的必要性?”元黛建议,“要不干脆连正题都整段跳掉算了。”
简佩大笑,“你还真打算就这样一辈子不结婚啊?”
“这个问题我们从30岁开始讨论,已经讨论了9年了——我记得很清楚,就在你和林天宇婚礼第二天,回门宴结束以后开始的。你结婚了,就开始想找同伙,开始给我们灌输结婚的必要性。”元黛眯着眼回忆,“都9年了,为什么还要这么重复同一个话题?”
“那我也没想到你能坚持9年都没变啊,”简佩叫屈,“女人30岁的时候不想结婚很正常的,35岁的时候一般都会后悔——是你的婚配价值过高,所以到现在还没感觉到贬值的痛苦,可现在你都39岁了,只有一年时间了,我现在再不尽点人事心里过意不去。”
“你说得好像女人到40岁就会突然变成老太婆。”元黛说,她撩了一下头发,冲服务生笑一笑,服务员殷勤地过来帮她加水,走了很远还特意回头看她。
两个女人的眼神从服务员那里收回来,元黛对简佩一挑眉毛,简佩无奈地一笑,依旧没有失去气势,她伸手抚上元黛光滑的脸颊,另一只手拿出手机,“你再笑一下。”
元黛想甩掉她,她不让,两人缠斗一会,元黛才对她露出一个假笑,简佩的手指重重按下去,又拍照存证,“鱼尾纹,弹不走的那种,30岁的时候你笑起来什么都没有,35岁的时候我第一次注意到有一根纹出现,现在你自己看,几根了?”
她语重心长,“你不可能永远年轻,真指望到了60岁还能吸引到20岁小鲜肉的注意力?结不结婚其实都是无所谓的事——但是,你马上40岁了,再不要小孩就真的晚了,这个选择可以是你慎重考虑之后放弃的,但我不希望你是因为事业太忙,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放掉它溜走的。”
长辈催婚,无非都是老一套,元黛事业有成,在家里话语权重,再加上父母比较开明,且还有兄弟姐妹,家里给的压力倒不太大,她的压力都来自于两名好友,简佩没说完呢,纪荭也来了(她总是习惯迟到一点,这会让她更有权力感),“在说什么——你今天中午是不是和那个李经理一起吃饭,怎么样?适合吗?”
“玩咖,不想结婚。”简佩直接帮她回答。
“那没必要浪费时间。”纪荭立刻说,紧接着也加入劝婚大军,“结了婚也可以离,操作得当的话根本无损你的财产,甚至还能增加,反正怕分财产这完全不是个有说服力的理由,尤其是对我们来说。这专业能力得多低才怕分财产啊。”
“就是啊,人终究还是要结一次婚的,你又不是没人追找不到对象。找不到喜欢的也就算了,至少不能因为害怕而逃避吧。”
独身在外打拼,心事说给谁听?最可靠的唯有学生时代就相识,一路互相扶持甚至可以说是利益捆绑的闺蜜,亲人可能不够理解,甚至比外人还更喜欢捅刀,男朋友会分手,丈夫会离婚,但闺蜜却不会背叛你,虽然难免互相在背后吐槽第三者,但这不妨碍她们分享私密——元黛的感情生活只有这两个闺蜜知道得最清楚,现在全化为会议材料,“李铮前面再前面——再再再前面那个,不就是吗,你追他的时候千好万好,追到了,人家想和你结婚,都开始偷偷看婚房了,你开始出差了——”
“不是,那我那段时间确实需要出差啊。”元黛被开得痛苦不堪,甚至开始怀念和李铮的约会,至少李铮还不够了解她,不像是简佩和纪荭,一句话就能戳到痛点。“我求求你们了,别讨论我可悲的感情生活了,说点正事好吗?”
“我们的正事就是让你看清形势。”
“不要做49岁还能撩到小鲜肉的美梦。”
“40岁以后性吸引力肯定断崖式下降。”纪荭情真意切,好像她已经40了一样,“让我告诉你一个最残酷的事实,元黛,女人40岁,在婚姻市场上就是什么?就是日落西山,日落了,没指望了,没盼头了,你现在距离40岁还有多久?最多就三分钟,女人39岁这一年过得很快的,你的好日子已经没有几天了!”
40岁就像是紧跟着元黛奔跑的急支糖浆,平时想不起,可一回身总能瞥到它立在桌角,她一向不喜欢听说教,现在更讨厌另外两个同龄朋友对这个数字悠然自得,好像她们有足够的资本应对衰老。这种恫吓式劝说还持续了一阵子,在元黛快翻脸前才止住——元黛是她们三个里最有男人缘的,没结婚自然没有烦心事,平时难免隐隐有些优越感,也要给另外两个朋友发泄的机会。
“好了,不说了。”第一道菜上桌时简佩总算换了话题,“说正事说正事——我这里有个业务给你,你做不做?”
天成和华锦是竞争关系,简佩和元黛实际上在业务上也是竞争关系,只有两个人从纪荭手里抢案子的,简佩把案子分给她做的事情非常少见,元黛的眉毛扬起来了,她还有些生气,但现在已明白简佩今晚凭什么摆出这么高的姿态刺激她——有甜头在这儿等着呢。“什么案子?很麻烦?不麻烦的话,当然做。”
“麻烦倒是不麻烦,油水也还算丰厚,”简佩拉长声音,“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第15章 委托
“佩姐让我们给她先生的公司做融资服务?”
曲琮很吃惊,“天成自己——啊,是为了要避嫌吗?但是其实这方面并没有硬性规定啊。”
“是没有硬性规定,不过简佩觉得还是划分得清楚些比较好。”
两三次聚会,几个女人的关系无形间已拉近不少,曲琮口中换上了‘佩姐’、‘荭姐’的称呼,进黛老师的办公室也不再那么紧张,甚至偶尔元律师没午餐约会的时候,还能一起商量着定什么外卖。她估摸着元黛的手下能打入闺蜜圈的大概自己是头一份,私下话题聊多了,彼此都没架子,曲琮也更敢释放天性,元黛的解释不能让她满意,她就一直眨巴着眼睛,仿佛在琢磨的样子。“是因为这个吗……”
“不然你觉得是因为什么?”黛老师被她逗乐了。
曲琮放飞想象的翅膀,“我觉得——说不定是因为您和她交情好,可以更方便地拜托一些私人的事情——”
这么做当然是不合规定的,但黛佩荭三人之间的利益输送,让曲琮已习惯往这里联想,她觉得佩姐大概是有什么不方便和同事说的事情,否则把案子分给天成的同事更符合她的利益。——感情是感情,利益是利益,她们这三个女强人,关系好,可该分得清的时候丝丝缕缕,真不会让人白占一点儿便宜去。
“你说是就是吧。”元黛不置可否。
曲琮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如果不是有特殊的需求,她也拿不到这个案子,毕竟,以一个新人来说,她得到的机会有些多了,格兰德、润信,还有现在的沛宇生物科技,都有案子交在她手里做,这意味着满负荷工作,长年累月的加班,但也意味着她的履历表会非常的好看,有更多的机会去结识到潜在的客户。
“我该做什么?”她不多废话,直接地问,“——还是我该直接和佩姐交流?”
“直接找她不合适吧,她又不是我们的客户,再说,这多不合适。”
熟悉以后,曲琮发现元黛非常喜欢猜心游戏,大概是因为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作为律师她习惯了谨慎——不过这是否也意味着黛老师对自己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亲近,曲琮就不知道了,目前来讲,她更乐意维持良师高徒的印象,这对她们两个似乎都更有利些。
“现在是休息时间,”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又觍着脸提起这茬,“下午我就要去签服务合同了——就当是八卦也好,您和我说说呗,佩姐和她先生是什么样的人?我见到她先生的时候要注意点什么啊,会不会……林先生很抵触让我们为他服务啊?”
按说,林先生是沛宇生物的大老板,简佩只是老板娘而已,大老板似乎有决定使用哪家法律服务的权力,但世事当然不总是如此简单,曲琮就怕林先生其实不愿用华锦,要在她身上找理由推脱,就像是当时润信李经理一样——现在润信倒是和华锦合作愉快了,李铮还加了她的微信,不知是否有战略意图,比如打探下元黛的动向什么的,反正到目前为止大家没在微信沟通过,曲琮也就先不去猜他的意图,只是勤快地查看他的朋友圈。
“林天宇其实也是我们的同学——他和我是大学同届,出国以后和简佩也成了同学,他们算是非常相配的,男才女貌,家里条件也都不错,门当户对吧。他们现在住的别墅就是结婚时候买的婚房,毕业以后就一起回国了,简佩进了天成,林天宇进大学当青千——他业务能力的确挺好的,搞的又是生物医学,这个要是能注册到好的专利,收入非常丰厚。林天宇现在在做的方向就很不错,他是做下一代抗高血压药物的,这几年陆陆续续卖了一两个小专利,卖给大医药公司给他们填充专利壁垒,虽然没能投入应用,但收入也还算不错,而且很多大企业都看好他,想要投资沛宇。”
制药工作室就是很典型小而美的企业,很多公司规模极小,就几十人的团队,但利润率惊人。林先生文章发得多,刚40岁就评了副教授,别人说起来都模糊掉副字,算是青年精英了。再加上简佩一年的收入至少也毛几百万,典型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曲琮暗忖难怪外人都觉得简佩比元黛更成功许多。这豪宅名车、名利双收、儿女双全的范儿,非人生赢家四个字的确不足以形容。
连曲琮都不禁一阵艳羡,但她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不过,也瞒不过黛老师,元黛唇边浮上一丝模糊的笑意,她讲,“你应该也看过他的照片了——林天宇还是蛮帅的,对伐?”
曲琮承认林教授有点像是低配版福山雅治,至少穿白大褂的硬照很能唬人。
元黛问,“那接下来的事还用我再说什么吗?”
一个有钱有知识的男人,又长得这样帅——
曲琮的表情不可避免地变得八卦,眉毛挑起,眼睫毛频眨,这样子很八婆,她知道,可无法自制,人类在八卦中获得的快乐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比拟的。
她压低声音,“——有情况啊?”
元黛想了一下,似在考虑两人的关系,过几秒钟才下了决定,压低声音靠到她耳边,“他们已经三年没有……了。”
省略号代表的东西很明显了,曲琮大惊——从简佩的外表完全看不出来。“难道——”
“我只能说,越成功的男人往往越不老实。”元黛耸耸肩,“这也是我一直不想结婚的原因。”
“不会啊,我爸爸就很老实。”曲琮脱口而出,又很快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太合适——虽然她爸爸的确很成功,但和同事说起家人,好像确实太孩子气了点。再说她怎么能肯定父亲确实一直很老实?子女往往并不了解父母间的秘密。
元黛倒是没戳破她的逻辑疏漏,她只是笑了笑。“那他一定很不快乐。”
曲琮想反驳,但想到自己的母亲,再想到父亲在这样窒息的环境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且还要一直生活到死,不禁叹口气。“我有点懂佩姐把业务介绍给华锦是为什么了。”
“别看沛宇生物名字带了个‘pei’,财务上林天宇防老婆防得很厉害——当然也是因为简佩拿他的钱拿得牢,他要自己搞点钱只能在沛宇了,男人想要搞花头,总是要花钱的嘛。”
元黛还是没明确接曲琮的话,她继续说八卦,“男人不成功,女人接受不了,可太成功对太太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以前还好,沛宇一年一两百万的收入,大部分都被简佩拿出来用了,这一次沛宇谈的融资规模太大,一旦谈成,说不定林天宇立刻变成亿万富翁,这间公司重要程度当然直线上升。”
也因此,简佩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了,总要把沛宇也握在自己手心里好些,林教授对她有戒备,不肯让天成来做,简律师退而求其次,叫闺蜜的事务所承办,当然不是要搅黄融资——也搅不黄,而是要借着融资前的准备工作,把沛宇里里外外都摸透,说不准还要曲琮去看看,公司里是不是藏着一两个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小妖精。
连简律师这样的人间富贵花都要防小三打小三,今天曲琮的三观也小小碎了一下,她说,“明白了,我会看得很仔细的。”
——当然,在这之前她要好好看看林教授,曲琮特想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渣男脸上都写着大大的‘渣’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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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能如愿,因为服务合同显然并不需要老板现场签约,双方走OA盖过合同,曲琮立刻以前所未有的积极性展开了自己的工作。当然,主要工作内容还是看文档。
融资审查分为好几种类型,以格兰德为例,他们对外投资的时候,华锦为投资人服务,进行的就是比较常见的尽职调查,主要内容是弄清楚公司存在的潜在法律风险,当然同时还会有投行的人对业务风险、金融风险等其余领域做评估,非诉律师只是系统性评估的一环而已。那么在沛宇这个Case里,华锦则是为融资方服务,在投资人的团队进驻之前,先一步自查,对于之前没有正规融资的小公司来说,这是很重要的一环,毕竟沛宇之前只是实验室附属的皮包公司而已,在操作上肯定有很多不正规的地方,很可能需要大量补签合同,甚至是完善员工的五险一金什么的,曲琮做的也只是第一步而已,如果之后她认为沛宇在核心竞争力也就是专利授权方面存在问题,还需要进一步沟通,找专利律师进行顾问,目前来说,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就是系统地梳理一下沛宇的业务体系,第一步就是看看人事聘用合同。
当然,先看人事多少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曲琮先看了一遍公司的人事档案,林教授带的不少研究生和博士生都在沛宇兼职(当然也没签合同,这也意味着有大量的合同补签诉求),从外貌来看,比较安全,但不排除个别女学生的真实美貌被封印在黑框眼镜后——或者男学生健硕的身材藏在格子衬衫下。
曲琮给几个集格子衬衫和黑框眼镜为一体的高危人士做了标记,又去看股份构成,林教授当然是大股东——佩姐还真的一点股份都没有,嗯,不过没关系,沛宇是婚后创办的,属于共同财产。另外还有些小股东,有林教授任职的大学,还有些基金会,这都是沛宇从无到有,一步步往前发展的痕迹。
基于职业习惯,曲琮机械地查询着股东身份,并做粗浅的风险评估,因为有些机构可能会存在管理混乱的现象,比如一个最简单的,机构出事,需要清算股权,这就是麻烦事,又有可能投资机构的风险评级被调整,也会影响到沛宇本身的融资难度,甚至很可能大股东无法派出代表参与股东大会,这都是实践中可能遇到的问题,第一步至少是要弄明白投资沛宇的人或机构都是什么,下一步再视工作紧急程度去查明他们的运营情况。
亚新惠资,这个名字有点敏感,是区块链或者P2P吗?最好不是,如果是的话就有点麻烦了,暴雷的话简直是法务部门的噩梦……
重明生物、CVU创投……她一家家公司Check过去,Cellects,哦,外资,法国的生物公司……
等一下,沛宇公司法务活这么糙的吗,这个名字写错了吧,喂!
曲琮嘴角抽了一下——要不是谷鸽有自动纠错,她还真没注意到,这是少了个i吗?巴黎那家叫Cellectis——好像还挺有名的,可是这么重要的名字都登记错误的话……
沛宇还没有电子合同库,曲琮翻了一下自己能接触到的资料,股东名录全是这个错误的拼写方式,她嘴角抽得都停不下来了,刚要列入黑体三号字的备忘录,手指却又一顿。
也许不是误录,而是这家公司的确不属于Cellectis(Paris)呢?
很多大公司都会在世界各地给自己的公司注册上名字,但生物制药公司如果规模太小,就不会干这么没意义的事儿。曲琮按照公司注册地百慕大,搜到百慕大的注册公司查询网址,发现这是一家空壳投资公司,在网上资料寥寥,她心头不禁一动——投资一间生物制药公司,需要这么神秘吗?
如果没有元黛的叮嘱,她不会给自己加活,最多做个备注而已,Cellects的股份并不多,而且全权委托林天宇管理,这怎么看都是林教授给自己存私房钱的节奏,曲琮开足马力往下去找,她甚至开始向往投行——听说投行团队里什么人都有,甚至有那种可以凭空复制别人手机的黑客,他们虽然重视投资对象的法律风险,但自己可不把法条放在眼里,只要能把活儿干得好,隐私权根本就不在话下……
律所没有黑客,但律师最擅长寻根究底,曲琮克服语言和网络的障碍,从注册资料里的蛛丝马迹往下挖,一整个下午都在一边打盹一边和翻译器缠斗,最后她发现Cellects通过好几层空壳指向一间美国基金会,又跑去COF查询基金会的信息。
“谦信与科学基金会,成立于2013年,成立宗旨是Blahblahblah,成立人Jasmine Ji……”
曲琮猛地把鼠标回滚,她差点栽倒在键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