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中,她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知道是陈维砳打来的,迟疑了会还是接通了。
“你不说等我的吗?怎么不在训练厅?”陈维砳温柔的声音飘进她耳朵里。
付爽哽咽着喉咙说:“我肚子不舒服,先回来了。”
“肚子不舒服,那个来了?”陈维砳一点不避讳身边的人。
付爽摇着头,仅管他看不到,她依然摇摆着:“不是,现在好多了。”
“再不舒服的话,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我带你去医院。”陈维砳叮嘱她。
付爽听在心里一阵感动,可她又莫名地觉得难过,她明明已经拥有了陈维砳,却总在害怕迎来失去他的那一刻。
省内的参赛学校于前日就已经抵达南城,昨天过场轮了一遍熟悉,今日开馆后,篮球馆外的停车场停满了大巴车,都是纷纷前来参加基层赛的大学生篮球队。
南体的比赛在第二场,此时正在候场区。
第一场比赛,付爽和拉拉队助场下来后,目光就一直飘忽在主席台。林瑶一身洁白西装坐在那拿着台卡,衣服上夹着专业耳麦,微卷的长发披在前胸,气质十分出众,纯正的播音腔出口那刻,瞬间引人注目。
比赛依然采取单循环赛制,直到对决出冠军球队进入东南区的分区赛对决。
第二场比赛,南体的学生们高度集中,被给予厚望的南体篮球队出场时,看台上一片高呼。球员们小跑着上场,付爽瞧过去,陈维砳穿了一身黑色的球衣,此时正站在自家篮板下背着手,目光毫不斜视地盯着对面的球队。
球队之间进行了一次短暂的认识,在主持人悠扬的话语声中,比赛正式开始。
林瑶关了麦,台卡放回桌面后,端着手边的温水喝了一口解渴,目光不离篮球场上那个灵活进攻的黑色身影。
付爽也紧盯着陈维砳,他这次比赛的状态较以往大有不同,是拿出了全部的必胜心,真真正正地朝冠军的方向进攻。
前两小节比赛中,陈维砳个人成绩突出,在球场上继续发挥着个人优势勇夺篮板。无论是球员之间的合作,还是队员的防守与抢攻,都在正常水平之上,似乎没有一个人敢松懈一分一秒,全都拿出了百分百的拼搏力。
中途拉拉队上场一次,下场交接途中,陈维砳和付爽擦身而过,他回头望了她一眼,付爽瞧过去,他密布着笑容的脸上写满了必胜,那是最自信的陈维砳,她握紧了拳头给他加油。
这一幕,林瑶尽收眼底。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为陈维砳加油,如今置换身份,她心中依旧难以言喻。
如陈维砳笑容里如呈现的那般,第一场单循环比赛,南体以飞跃性的差距击败了对方球队,赢来了整场喝彩。然而这仅仅只是基层赛的开端,他们仍需要对决赛场上的每一支球队。
付爽坐在下面揉小腿肚,跳了几场下来,队员们都腿肚发酸。付爽仍然伸着脖子紧盯场上的赛事,不肯漏掉陈维砳每一次进球的精彩时刻。
第一天的比赛结束,省内的球队只相互对决了三分一,剩下的后两天内,陈维砳仍继续要在这个篮球馆内争夺比分。
付爽晚上和他吃饭,没吃上几口便停了,手伸去腿肚那揉着解酸乏,被陈维砳看见,问她:“腿怎么回事?”
“跳了一天好酸。”
“一会我给你揉揉。”他摸着她头发,催她快吃饭。
篮球馆内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设备和横幅在,但付爽还感觉自己身置在那阵阵对决赛中,她低头望着身前坐在地板上的人,明明自己就很累了,却还给她揉着腿。
付爽手捏上他肩膀按摩着:“你累不累?一天打了那么多场。”
陈维砳摇着头,手上继续给她揉着:“不累,我这时候就喊累的话,后面还怎么打比赛?”
“你有信心吗?”付爽倾身问他。
陈维砳忽地停住了动作,抬头望着她疲惫的那张脸,回想她在生日许下的愿望,她给过他最真挚的祝愿,他怎么会辜负她。
“我说过的,只要你一直陪着我,我就有信心。”
付爽摸上他的脸揉着,他的脸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肉,揉一揉就能碰到坚硬的骨骼。她忽地想起昨晚那个自己,不知是不相信陈维砳,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她想,她可能是太敏感了。
她忽然紧搂着脖颈扑到他怀里,陈维砳猝不及防,抱着她躺去了冰凉坚硬的地板上。
“陈维砳。”她贴着他的耳廓叫名字。
陈维砳躺在地板上仰望高阔的篮球馆顶,黑茫茫中,那束白炽灯异常的温柔,照亮着他们躺倒的那方区域,仿佛是浸在月光中那样静谧美好。
“我听着呢。”他摸着她后脑勺的发丝应着声。
“比赛加油,我会一直陪着你。”付爽闭着眼睛,眼中只剩下陈维砳比赛中的一幕幕。
他们无声地躺在地板上抱着,过了好久付爽才直起身瞧他,发现他竟然偷偷地睡着了,睫毛都不带颤一下,安详地像个小男孩那样。她想,他明明比她累得多的多,却不吭一声说累,她以前觉得陈维砳和付豪半斤八两,是个懒做的人。可事实告诉她,陈维砳是一个很有干劲,很有目标,很有奋斗力的人。她觉得自己不仅仅只是喜欢他长的帅,会打篮球,也喜欢他的这份执着。
付爽希望,他能像她执着地喜欢他那样,执着地喜欢着自己。
☆、55
比赛一天比一天激烈,在紧张的赛事中,付爽仿佛也跟着陈维砳挥汗如雨地打了十几场球赛,身疲心却不疲。
南体球队在各类省篮球赛的成绩都是拔筹,基层赛毫无疑问拿下了省冠军。陈维砳和球员上台领奖杯和证书时,林瑶就落落大方地站在他身边款款致辞。
付爽望着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出神,忽然听见耳畔传来的窸窣交谈声:“我就说那个女主持怎么这么眼熟,她是陈维砳大一谈的女朋友!”
“什么?”
“是他从高中就谈的女朋友,估计爱得死去活来,一起考来的南城。以前大一时,这个女生来过我们学校几次,长得太女神,和陈维砳一柔一刚般配绝了,我们班都记得。”
付爽撇头望去,是大四和大三的队员,好像已经忘了付爽坐在身边,大三的发觉后,赶紧摇摇大四,两人才掐断了话声。
付爽默默地收回目光,再瞧去颁奖台盯着陈维砳胜利的面庞,她在想,他们在别人眼中又会是怎样的一对?
基层选拔赛结束,南体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气息,各级学生都在准备应战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
陈维砳结束比赛后,精力全部投入到毕业论文,付爽也很忙,手上的小组作业和个人作业都在进行最后的完善,确定满意后才发给了导师。
期末考前一天晚上,付爽和罗曼赶在浴室关门前去了澡堂洗澡。她们现在学精了,宿舍忙好后再来浴室,不仅人少,洗干净直接回去上床睡觉,热气都散不走。
付爽洗完澡出来吹头发,边上除了罗曼,还有周佳佳和李亚,各聊各的,哪对都不搭理哪对。
李亚是短发,吹好后就坐在旁边刷手机,学校官网上发布了基层赛的新稿,她拿给周佳佳看,八卦地问她:“你觉得这女主持算什么水平?”
周佳佳瞧去一眼,心知肚明这人是谁:“人家是传媒大学的女神,你说是什么水平?”
“你怎么知道的?”
周佳佳从镜子里瞧了眼一无所动的付爽,话音抬高了几分:“她是陈维砳的高中女友,陈维砳就是为了她才来读的南体,不然人家的目标是北体。”
周佳佳的字音咬得严重,故意说给谁听,在场的都知道。
罗曼当即扔了梳子扭头瞪周佳佳:“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周佳佳哼:“你老几啊?我自由言论干你屁事?”
罗曼不禁摇摇头,这就是陶涛喜欢的人,在他面前装得柔弱无辜,只会甜甜地撒娇,遇到她们,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黑不黑。
罗曼嘲笑她:“你也就只能自由言论,意淫一下,毕竟人家压根看不上你。”
周佳佳说过,只要陈维砳谈的女朋友不比她差,她心里就能平衡,可那个人偏偏是付爽,她只要一想起付爽假惺惺帮她追陈维砳,她就心有不甘。
周佳佳戳罗曼痛处:“这有你说话的份吗?你又有什么本事?有人瞧得上你吗?”
连带三问,直击罗曼心脏,可罗曼已经看开,陶涛走到近处一看就是一坨牛粪,她还要感激周佳佳让她看清一个人的真心。
罗曼漫不经心地笑她:“不过就是王八对绿豆,你还炫耀起来了。”
周佳佳上前推她:“你狗嘴里说什么呢?”
罗曼早看她不爽,也推了回去:“说你绿茶婊,敢做不敢当?”
“你也不看看自己朋友是不是?她当初也插足过别人的感情啊。”周佳佳朝依然默默无闻的付爽瞧去,她是一副怂态。
“你瞎说什么呢?我发现你比严亦芸还恶心,人家起码正面来,你阴沟里翻腾,你就是个碧莲!”罗曼朝她吼。
“你再说句试试?”周佳佳冲上去要揪她头发。
李亚看见,赶紧冲过来拉着周佳佳。
付爽心中早已无法忍耐周佳佳,她以为周佳佳这段时间消停了,可没想到她任然死性不改,付爽扔了手中的吹风机,转身拽过罗曼挡在自己身后。
付爽瞪着周佳佳:“当我面说。”
周佳佳表情不屑:“虚伪。”
付爽面无表情地动着嘴:“你的确虚伪,周佳佳我忍够了你。以前我拿你当朋友,你三番几次闹肚子躲打扫,我也不跟你计较。你让我帮你追陈维砳,我一口就答应了,你谎话连篇,我也帮你一起,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是天意。可你怎么对我的?欺负我身边的人,插足罗曼和陶涛,你喜欢陶涛吗?他不过就是被你当枪使,还很卖力,谢你带我们看清他。你心底多黑暗,都写在脸上,你拉帮结派跟大一的抹黑我形象,说我坏话,你当我不知道?我懒得跟你玩这种小学生把戏,我去拉拉队不是交友的。我不理你,你就绞尽心思搞我,脖上的项链也偷偷摸摸塞我柜子里栽赃嫁祸,当着拉拉队的面让我难堪,可我告诉你,身正不怕影子斜,多行不义必自毙!”
李亚听愣了,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她只知道周佳佳不怎么喜欢付爽,现在听来,完全是恨啊。
周佳佳的目的达到,反正付爽在拉拉队眼里就是小偷,拉拉队那帮人私下不知道怎么传,她想想就开心,无所谓付爽怎么说她。
“狗急了跳墙,不跟你一般见识。”周佳佳笑得得意,转身梳头发。
付爽一把扯了她的梳子,周佳佳发丝被拉扯,一阵痛叫,回身给了付爽一巴掌。
付爽懵了,抬手立即还了她一巴掌,给周佳佳打得耳鸣,摔趴在地上眨着眼睛不敢相信。
周佳佳抹着头发,抬头狠狠地戳痛她:“知道拉拉队那帮人怎么说你吗?说陈维砳眼睛一直瞎,前头估计是被严亦芸伤狠了,才愿意搭理你这个倒贴的,毕竟你痴情人家十几年,人家发慈悲跟你玩玩。你觉得你配和他站一块吗?看到他和高中的女朋友肩并肩时,你是不是很自卑啊?”
周佳佳的声音就绕在付爽耳廓旁回荡,句句刺耳,字字扎心,仿佛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扎在付爽的心口撕扯。
付爽在这刻终于失控,周佳佳刚站起,付爽就冲了过来狠抽她耳光,周佳佳也不甘示弱,不是扯付爽的头发,就是朝她脸打,任罗曼和李亚拉架也没用,她两到最后两败俱伤,打累了才肯收手。
公然在澡堂打架,影响恶劣,第二天她两就被系里批评处分,纷纷写了检讨书。
陈维砳还不知道这事,考完试有人过来拍着他的肩笑:“陈维砳你女朋友铁拳啊,你以后当心点啊。”
陈维砳摸不着头脑,茫然着脸:“你说什么呢?”
“昨女生澡堂夜里打架,你不知道啊?”那人惊恐。
陈维砳立马起身跑了,他昨晚跟付爽吃完晚饭就各自分开回了宿舍准备考试,全然不知她发生了什么事。
付爽脸上都是伤,周佳佳更惨,脸上一大片青紫,口罩墨镜遮着,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昨夜被打了。
付爽不想让陈维砳瞧见她这模样,他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也不接。付爽瞧着手机上的号码,总能回响起周佳佳昨夜的嘲讽,心口莫名地压抑。
陈维砳跑到付爽宿舍楼下喊人,全栋楼都能听到陈维砳的呐喊,都抻出头来瞧他。
罗曼也听见了,在窗口小心翼翼地往楼下递去一眼,提醒付爽:“你快下去吧,不然阿姨要赶人了。”
付爽在抹粉底,抹得很厚才盖住了那些伤,转身扔了手里的海绵蛋下楼。
付爽出现时,陈维砳才掐断了声。等她走近后,他直接拽过她手腕拉到身前,借着光瞧着她的脸,化了厚厚的妆。
“打电话不接,微信不回,非得我来楼下喊你啊?”陈维砳说话声第一次这样严厉。
付爽听着觉得自己在受教训,静静地说:“我在宿舍复习,不是说过了考完试见。”
陈维砳抬头瞧了眼看热闹的,拉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他们两都不说话,静默地走在冷风里,付爽跟在他身后低着头,突然撞上了东西,抬头一看是陈维砳的胸膛。
他低眸看着付爽:“为什么跟别人打架?”
付爽知道他找她问这个,早就想好了说辞:“她欠打。”
陈维砳皱着眉,他从没见过付爽打架,记忆里付爽人缘性格很好,对谁都是和气的模样。
“不可能没有理由的,你跟谁闹了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