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别人替代不了,不如尝试占有。
陆成嫣到达场上的时候,程夕瑗和彭敏已经坐在前面很久,徐靳睿刚上场,手上带着专业黑色手套,往腰上绑着绳索,站在他身边的是这回比试下来连胜十二场的女子部队狙击组成员陈央淇,她的气质跟赵婕妤简直是一比一复刻,如果不是二人户口本真的不在一张纸上,程夕瑗几乎要以为这两是失散多年的母女。
“徐队,难得跟你交手啊。”陈央淇一脸兴奋,斗志颇浓,在原地跳了两下,“等着吧,我这两年不是白练的。”
特意咬重了白练两个字。
徐靳睿提前准备,扬起脖子捏了下后颈,闻言笑:“挺记仇啊。”
“那可不,你原来骂我那回我现在还记得。”陈央淇尝试着扯了下绳子,“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原来在特战队极速攀岩的成绩已经被我打破了,今天当然也是我赢,你不要放水哦。”
“是吗。”
徐靳睿倒是不紧不慢,舌尖顶顶腮帮,双手交合的时候发出咔嚓的指骨响,有些吊儿郎当。
“俗语学这么好,应该也知道有句话叫姜还是老得辣。”
“那就请你指教。”陈央淇嗤笑一声,“特战队队长徐靳睿。”
两个人都是不爱多打嘴炮的主,话不多说,都做好准备,枪声一响,两个身影迅速出发,这里的地势不比练习时,天然的峭壁,有很多不易察觉的棱角,也不知道这一块的岩石是否能够承受住一个成年人的体重。
程夕瑗的视线没有离开过那个身影。
四肢长就是有优势,刚开始陈央淇还能跟徐靳睿处在齐头并进的趋势,但是耐不住人家一步抵得她两步,当年打破这项目维持五年没有变动过的成绩的实力,不是吹的。
“很厉害吧。”
有个声音打扰了程夕瑗的清净,她皱眉,目光仍旧不愿离开,只是快速斜睨了一眼。
“陆医生。”礼貌性的打完招呼立马又盯着上方。
陆成嫣坐到程夕瑗旁边,顺着她的视线随意的往上看了眼,悠悠然道。
“知道徐队这些年怎么训练的吗?”
程夕瑗原本不打算跟她多说话,闻言,身体一怔,转头望向陆成嫣。
陆成嫣说:“他啊,这些年,训练起来跟不要命似的,每次来我这里做理疗的时候,我看着都觉得,这人怎么这么能忍啊,正骨的时候一声都不吭的。”
程夕瑗没有说话。
见女孩子没有反应,陆成嫣斜眼瞟了她的神情,又说:“明明家里条件那么好,完全可以甩手当个富家公子爷,我之前搞不懂这人性格怎么这样,现在想想,他就应该当兵,他就是当兵的料。”
陆成嫣话音刚落,最后一百米的哨声就吹响,徐靳睿领先陈央淇大概十米的距离,真要快的话,也就是两蹬就赶上了,局势胜负尚且不明。
“你为什么来非洲?”陆成嫣转头冲她笑笑,
程夕瑗沉默了下,如实回答:“想跑现场,所以来了。”
陆成嫣了然似的挑眉,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光,说不出意味。
“那你应该也很清楚,国家培养出一个人才有多不容易。”她趁机接上话,“特战队这么多年,能有几个像徐队这样的人才?我在这边也呆了很久了,唯一见过能跟徐队相比的…”
比了个手势:“不过五个。”
最后冲刺的阶段,徐靳睿那边的岩石松动,左脚踩空,靠着手臂力气不至于重心完全偏移,几块碎石落下来,狠狠的砸向地面,化成碎灰末,程夕瑗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担忧。
而陈央淇借着自己体量轻,侥幸逃过松动石块的区域,将二人距离缩短。
“担心?”
陆成嫣笑笑,“这点小事对他来说还不值得一提。”
言罢,就看见徐靳睿巧妙朝着侧方借力,身体顺势抓到另外一个角,一晃就到了别处,很灵活的离开松石的地方。
距离终点只有堪堪几步,他忽的一抓,三下五除二,整个人上了垣壁。
陈央淇只差一点。
看到结局已定,程夕瑗收回视线,扯出了个干笑,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望着陆成嫣。
“我确实担心他,然后呢?”
陆成嫣目光落在程夕瑗身上,她现在的感觉跟之前不太相似,有点带着刺的味道,完事淡淡颔首,又抬眸。
“这只是训练赛,你就担心成这个样子,现实原比这困难。”陆成嫣不禁收住笑。
“你是要离开的,但他不行。”
“他是军人。”
第19章 七年军嫂(二)
狂风拂过耳边,她的衣服被吹的往后倒,紧紧贴着身体,程夕瑗收拢自己的臂膀,缩成一团。
徐靳睿在收拾东西,手拿着一捆绳子,整理着设备。
“行啊。”
陈央淇上来以后伸了个懒腰,“这纪录又被刷新了。”
“当我这两年白练?”
徐靳睿嗤笑,转身看见程夕瑗站在远处看着自己,跟陈央淇打了个招呼。
“先走了。”
“那就拜拜。”趁着他没有立马离开,陈央淇又开口,打趣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大魔王什么时候能够走啊,还给不给人留活路了,好不容易追上了你前几年的成绩,现在难度又升级了。”
“那就继续练。”
徐靳睿说完看了陈央淇一眼,又补了句,“这两年是没白练,还不错。”
陈央淇:“能得到你的这句话还真是不容易。”
回应她的是男人挥挥手的背影。
程夕瑗看着徐靳睿逆着风朝自己走过来,她就这样看着,男人穿着黑色军靴,一步一步踏得结实,她耳边满是呼啸声,就如同过去自己坐在他的机车上的感觉一样。
他上学那会混,没个正形,爱好速度和刺激,下了学经常骑着那辆他宝贝的不得了的大机车,一油门踩过去,然后耍酷似的,在自己面前一个漂移转弯下来,啪嗒一声打开头盔,随意拨乱自己的头发,冲着程夕瑗笑。
“要上来玩吗?带你兜风。”
她原是不乐意的,被这人连哄带骗上了车。
那个夜晚程夕瑗坐在徐靳睿身后,耳边是迎面晚风摩擦着衣料的声音,北方冬夜有着特有的粗粝味道,昏黄的路灯散发着光晕,疾驰时路遇不平时有起伏,程夕瑗好像听见他说了什么。
“爽不爽?”
他前俯身子,手壁撑着方向笼头。
“什么?”程夕瑗手攥住徐靳睿腰腹,没听懂他的意思。
“我说。”
徐靳睿长叹一声:“你能不能每天别装乖了,放肆一点行不行,就像这,不爽吗?”
夜色浓稠,树叶抖擞,程夕瑗觉得自己可能被人揭了面具,否则徐靳睿怎么知道自己其实一身反骨。
不过后来机车的后座成为了她的专属。
徐靳睿手里还拎着攀绳索,另一只手抄进裤兜,看着有些懵的程夕瑗,蓦的笑了声。
“是不是比你之前看得那场好看?”
天有些灰蒙蒙的,云好像都消失了,灰白交接混合在一起,程夕瑗望着徐靳睿,声音细小‘嗯’了下。
还记得之前那事呢。
女孩子这个反应叫他莫名开心,徐靳睿唇边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侧,低笑。程夕瑗看着他的小动作。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远处高耸的瞭望塔突然响起巨大的警报声,尖锐刺耳。
陆成河一声令下:“紧急集合!”
训练场原本比赛完轻松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不管是原本在做什么的人,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纷纷朝一个方向跑去,徐靳睿看着远处的目光只是短暂猛然骤缩,随后立马把手上的东西扔在一旁,留给程夕瑗一句“等我”便迈开腿离开。
程夕瑗听见广播喊起来:“南部哨位发来消息,七号难民营遭到不明武装分子袭击,七号难民营遭到不明武装分子袭击,火力情况尚且不明,请各位立马穿戴好设备,哨位继续注意观察,前往七号难民营……”
她突然想起,陆成嫣走的时候留下的话。
“在这个地方,你永远排不到第一位,你也永远不能超越第一位,因为军人的使命。”
陆成河虽然说是维和部队里年纪较大的,但是动作利索,打开部队车辆的后门的时候,徐靳睿手一撑,跳了上来,比他还要快些。
“你这小子。”
陆成河随意叹了声,坐到前面,看着车辆关上门,极速行驶,里头的人身形摇晃。
“七号难民营里头孩子多。”徐靳睿浓眉紧锁,“里头大部分孩子都是父母已经去世了被救济在一起的,那些人挑七号难民营,里头有蹊跷。”
“这些,我们管不了,我们只能尽量救人。”
维和部队在两方交战的时候需要保持中立,不得插手战事,陆成河有些无奈的摇头,打开对讲机。
“车速再快一点,能多快给我开多快!”
在W国这么多年,徐靳睿对各个难民营的成分了如指掌,按道理看多了,心理承受能力会强很多,但是每次去七号难民营的时候,心就跟被一只手狠狠的揪着一样特别难受,小时候他嘴巴挑,徐老爷子就拿着拐杖狠狠打他,说这饭不吃,饿你两顿你才知道饿是什么滋味。
那年W国内战情况严峻,国内那边食物运不进来,就连他们全靠自己先前的存粮过日,但那些难民没了救济,靠自己根本活不下去,他也是去了七号难民营,看到几个大人为了一块饼干不要命的纠缠着一个男孩,大打出手,从此哪里再会挑食,带着土的饭也能面不改色往嘴里扒。
在这里,一个孩子的生命,也许就等于国内售价几块钱的饼干的价格。
食物价格高于命价,生存大于人权,是这边不成文的规定。
前锋部队走了,程夕瑗拦住后面上车的彭敏:“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行,太危险了。”
彭敏想都没想一口回绝,“这里可不是说着玩的的,真的会出人命。”
说完就把程夕瑗往外头推。
程夕瑗使劲用手摁住车门不叫她关上,盯着彭敏说。
“不要忘了我是记者。”
“你以为这么些年,哪里发生极度危险的事情逆行的只有救援部队吗?不,还有记者,我们记者也是冲在前线的那一群人。”
发生地震的时候,火灾时,洪水时,各种危险时分,其实都不缺少记者的身影。
说完趁着彭敏发愣的时间挤上后座,“砰——”的一声关上门。
记者的使命是什么?
用笔记录真实,传递真相,记者彼得阿内特说,我像个士兵,但是重要的区别是,我没有木仓。赌注就是生命,纸笔就是武器,照片拍得不够好,是因为离得不够近。
这些年来,自媒体迅速发展,记者行业也良莠不齐,每次出去,别人问起程夕瑗,是做什么职业的,她回答我是记者的时候,对方打量她的视线都会变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