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她慢慢往外走,“你……你们还没回松城吗?”
“这边的事务已经结束了,今晚我们就订机票返回。不过谈总的意思是他直接回朗庭湾的别墅,就不回度假村了。”
“今晚?你们忙完了?”
“是的。”
“那……”
好一会儿没等到下文,陈秘书不解地追问了一句:“谈小姐?”
“30号的演出,我爸不来对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谈小姐……”
“我知道了,只是随便问问,不用告诉他。”
谈听瑟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本来想提起唇角调整此刻低沉的表情,却只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其实她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是鬼使神差地总忍不住最后试一次。
垂下手时手腕上有冰凉的触感往下滚落。她一愣,低头看向银色的手链,片刻后嘴角无意识地翘了起来。
没关系,陆闻别会来的,他才是目前对她来说更重要、也更想见到的人。平时来自谈敬的压力与苛责已经够多了,她没必要再想方设法多承受一点。
谈听瑟自嘲地笑笑,神情轻松地朝外走去。
……
陈秘书安排好了一切。司机负责每天接送她往返于酒店和剧院,一日三餐责由专程被叮嘱过的酒店厨师负责,而她只需要专心排练自己的演出。
每天的训练都很累,谈听瑟已经习惯了,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对所有练习时的疲倦甘之如饴且期待着,因为这能让她最终的那场表演变得更完美。
她想让陆闻别看到自己真正尽力了的表演。
大概因为格外重视,所以表演前夕她也格外紧张,一直失眠到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早晨醒来后又第一时间去看手机。
屏幕亮起,界面还停在昨天和陆闻别的那几句对话上。
【你是直接到剧院来吗?】
【嗯,六点半落地。】
【vip席进场的位置和普通座位是不一样的,就算迟到了进来也很方便。】
【我大概八点二十才上场,如果飞机延误了也没关系。】
后面陆闻别没有再回复,因为他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接通的那一瞬间她先听见他若有似无的一声轻笑,“这么紧张?”
谈听瑟想也不想地反驳:“怎么可能紧张,一场普通的演出而已,我已经参加过太多次了。”
“那就早点睡。”
“等等。”她怕他要挂电话,忙出声阻止。
男人嗓音低沉,好整以暇道:“怎么?”
“……虽然我是没关系,但是开场了再进来肯定会影响其他人,你最好还是……别迟到。”
电话里安静片刻。
“你在听吗?”谈听瑟迟疑道。
隔着一千公里的距离和冷冰冰的手机,她没能看见男人眼底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以及微微勾起一瞬的唇角。
“嗯。”陆闻别声线平静,言简意赅,“放心。”
…
贴紧耳畔的听筒传递声音时会给人亲昵的错觉,谈听瑟盯着手机屏上的对话回忆昨晚,最后捂住脸埋进被子里,把手机紧紧攥在胸口。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心情愉悦地掀开被子坐起来,赤脚在地毯上做了一连串的足尖碎步和小跳,轻哼着某段旋律走进浴室。
**
偌大的办公室空旷安静,播报某条财经新闻的女声成了唯一的声音。
“……不能清偿到期债务,且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没有重整、和解的可能,符合宣告破产条件,依法准许其破产……”
办公桌后的男人靠着椅背,身形笼罩在暗色的阴影里。只有搭在一侧的左手恰好越过明暗分界,阳光被银色腕表切割成刺目的光线。
过了片刻,他抬手关掉了视频页面,接通来电按下免提。
“正原宣布破产了?”聂显开门见山,语气轻松。
“你对陆氏倒是比对聂家的生意还热心。”
“看个热闹嘛,这可是你送给许老爷子的生日大礼。哦对了,今晚去生日宴的时候记得替我问个好。”
“我没打算去。”
“不去?那你那天还让秘书订机票?”
“我去一趟海城。”
聂显沉默了两秒,“海城?怎么突然要去那儿?”
陆闻别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淡淡道:“私事。”
……
航班并未延误,在海城落地时不到六点四十。
临时司机为自己这位顶头大老板拉开车门,安静开往目的地时按捺不住打量一眼。
一路上后座的男人都闭目养神,即便刚经历了两个多小时的航班浑身依旧一丝不苟,衬衣领口没有分毫褶皱。
五十分钟后,车停在剧院门口。
陆闻别从贵宾通道入场,在某个视野极佳的位置坐了下来。刚坐定,手机屏幕倏然一亮。
几小时前陈秘书告诉他手术已经结束,现在谈敬亲自发来了一条消息,大概是刚从麻醉与昏迷中苏醒。
【闻别,麻烦你让小瑟在海城多留一天。】
陆闻别思忖片刻,简短地回了“好”。
很快,观众席上的灯暗了下来,只剩暗红幕布前还打着一束光。他收起手机,抬眸看向舞台。
身后无数的窃窃私语随着变暗的灯光渐渐隐没。
这是一出不算太出名的芭蕾剧目。
穷困潦倒的卖花女在生活的苦难中死去,弥留之际在梦中实现了自己的愿望,重新回到少女时期成为了一名舞者,在她最爱的蔷薇中翩翩起舞。
女舞者躺在破木板上坠入“死亡”的一瞬,光线也随之陨落。舞台另一侧却缓缓亮起,灯光朦胧似幻。
单膝跪地的年轻女人身处簇拥的蔷薇花丛,她压下上半身,头静静地向下垂着,双臂则舒展提起手腕垂落,宛如匍匐中欲振翅而飞的天鹅。
撑起的白纱裙摆是她的羽毛,琥珀色的丝带是她的花纹。
极致的安静之中,只有大提琴的奏乐低缓轻柔。就在其他乐器撩拨出潺潺弦音的那一刻,“天鹅”忽然动了。
双臂如同展翅似地提起,与修长平坦的肩颈一同延伸成雪白的线条,波浪一般起落。
她渐渐直起身,几个碎步之后轻巧地跳起,在半空纵身一跃——
观众席中哗然响起潮水似的掌声。
年轻的女舞者发间缀满宝石,折射出的眩目光晕模糊了她的脸,只看得清乌黑的发丝与雪白的皮肤。
直到她转身踮起脚尖,朝众人粲然一笑。
——仿佛月夜终至,八音盒上雕琢精致的人偶忽然伴着星辉活了过来,款款落到人的心上。
陆闻别呼吸一滞,跌入片刻的恍惚。
第11章 美梦 喝了酒可以做坏事吗
谢幕之后,谈听瑟被连绵不绝的掌声拥着退回后台。想到刚才灯光亮起的一瞬间看见的那道身影,她脚下轻飘飘地像踩着棉花,恍然觉得不真实。
陆闻别就坐在台下,四目相接的那一刻,他笑着像其他人一样鼓掌,英俊的眉眼有些模糊,轮廓格外深邃。
其他人都沦为了他的背景。
她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台下坐着对自己而言意义非凡的人,而自己在台上竭力想让对方骄傲,结束后还要迫不及待地奔向后台,想要亲口听见一句赞扬。
顾不上换衣服,谈听瑟一路小跑着穿过人群想溜到贵宾通道的入口去,结果路过的人都笑着热情夸赞她,甚至还纷纷把作为道具的粉蔷薇塞进她怀里。
“你今晚跳得太好了!”
“这段独舞真的好美。”
“谢谢。”她背对着门后退,接过对方递来的花,根本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
忽然,后台休息室里的人纷纷看向门口,一群女孩子你碰我我碰你,八卦又兴奋地低声议论。
“那是谁啊……”
“又高又帅,该不会是你们谁的男朋友?”
谈听瑟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仿佛有了某种预感似地,她紧张地转身望去。
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门口,气度沉稳优雅,外套妥帖地搭在他小臂上,长裤笔挺皮鞋纤尘不染。
他轻轻挑眉,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眼底仍有未褪的笑意。
心底骤然满涨的惊喜与满足让她目眩。
陆闻别站在原地,看着她拥着满怀的粉蔷薇向自己跑来,裙摆上下轻轻扇动,像一只满身华丽坠饰的鸟儿,眼尾与发间的装饰熠熠生辉。
“你怎么到后台来了?”谈听瑟仰着脸,眼里是呼之欲出的、亮晶晶的笑。
或许是刚才那场舞的余韵还未消散,或许是因为他来了,又或许因为这个陌生的城市太“自由”。太多快乐的情绪无处宣泄,流泻到眉梢眼角,让她整个人鲜活到像是在发光。
自信、鲜艳、烂漫,充满生命力。
就像她手里的蔷薇。
“来见今天的女主角。”被她的情绪所感染,陆闻别勾唇笑笑,“祝贺你演出成功,跳得很好。”
“……谢谢。”谈听瑟垂眸抿着快要翘起来的嘴角,竟然高兴得有点鼻酸。别扭地道了谢再抬眸看他时,唇角还是忍不住一点点弯了起来。
陆闻别抬手看一眼腕表,“愿不愿意陪我吃顿饭?”
“我可以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