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眉,“你请客?”
“就当报答你。”她眨了眨眼,“谢谢你教我游泳,还特意来看表演。”
“心领了,可惜我没有让小姑娘请客的习惯。”他退后两步,微微一笑,“走吧。”
“那你等一等我,我去换衣服。”
谈听瑟抱着花束回到更衣室,关上门后仿佛才如梦初醒,怔然地发呆半晌,脑海里回放着从上台到谢幕后看见陆闻别的每分每秒。
就像做梦一样,每一刻都是她幻想过无数次的样子,甚至比幻想更完美。
她无意识拨弄着花瓣,忽然反应过来,飞快将花放到一边,手忙脚乱地换上昨晚精挑细选的吊带裙,盘起的黑发垂下来时有些卷。
谈听瑟反复确认身上每一个细节后才推门出去。
“好了?”陆闻别目光滑过她的左手腕,又不动声色地抬眸,“走吧,车在外面。”
她忍着将手背起来的冲动,“我们去哪儿吃饭?”
“回酒店。”
“酒店?”
陆闻别没回答,拉开车门微微一偏头,示意她坐进去。
系好安全带的那一刻谈听瑟猛地反应过来,她想到了酒店里专门负责她三餐的厨师,以及之前三番两次的催吐。
她默默蜷缩起手指,满腔的期待与雀跃像被迎头泼了杯冷水。
本来她有很多话想说,现在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为了不破坏今晚原本的气氛,谈听瑟打起精神道:“你一会就走吗?”
“演出一结束就急着要赶我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航班要两个多小时,你今晚回去的话到松城应该会很晚。”她藏起心虚,措辞小心且委婉,一副替他着想的懂事模样,“如果没什么急事,你可以明早再回去。”
陆闻别略一颔首,“我在这里住一晚。”
谈听瑟松了口气。
似乎这样就能把今晚的所有幸福瞬间在有限的夜晚中无限延长。
十几分钟后车开到目的地,这一次是司机替她拉开的车门。下车时她察觉到对方那一眼好奇善意的打量,于是抬眸朝司机笑了笑。
如果是对她和陆闻别的关系有某种误会,她乐在其中。
刚走进酒店餐厅坐下,经理就殷切地上前分别在两人面前放下一份菜单。
谈听瑟知道自己面前这份上写着的是营养师提前安排好的食谱,她没兴趣也不想在此刻翻开,只能努力维持着表面礼貌的笑,将菜单递还,“就这样吧。”
然而当侍者把那些东西端上来时,所有的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那一刻她甚至痛恨自己没把催吐的事掩饰得更好。
她握紧刀叉,指节泛白。
“这些就是全部?”
谈听瑟一怔,没有抬眸去看对面的人,垂着眼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嗯。”
下一秒,她隐约听见男人既轻且低的叹息,“每天都是这样?”
“嗯。”她半天都没能把食物送进嘴里。
几个盘子里盛着的食物种类丰富但分量很少,即便只是肉眼看上去也知道绝不可能满足一个成年人的日常代谢需要,更何况她刚跳完一支舞。
陆闻别蹙了蹙眉。
“铛啷”一声,叉子被重重放在瓷盘上,突兀地打破沉默。
“我不想吃这个。”谈听瑟任由冲动与任性发酵,黑白分明的眼直直望着他,“我想去吃别的。”
陆闻别神色未变,“你有自己的职业规划,那就遵循你自己的习惯。”
哪怕不健康,但他作为旁观者无权置喙,也不能贸然提出任何解决方式。
“只是因为我想也不行吗?”
“你想?”
她收回手搭在膝盖上,“今晚我想犒劳自己。”
陆闻别看着她没说话,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让她难以招架。
谈听瑟攥紧裙摆,从那次被发现后第一次直接提起这个词,“我保证,不管吃了什么我都不会再催吐了。”
男人眉心微微松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走吧。”他纵容地站起身,勾唇笑了笑。
……
手边的落地玻璃高度可观,足以让临窗的人俯瞰这座城市灯光琳琅的夜景和一角海浪,谈听瑟却好几次瞥向桌上摆着的那支玫瑰,以及若即若离地舔.舐着花瓣的摇曳烛火。
侍者站在一旁,陆闻别垂眸点餐,一个个字与单词被磁性略显低沉的嗓音勾勒得格外悦耳。
她悄悄抬眸看他在暗色灯光下剪影似的轮廓,心跳愈快。
忽然,他淡淡一掀眼,似笑非笑地把偷看的她抓个正着。
谈听瑟此地无银地飞快别开眼,耳尖发烫。
“想吃什么?”
她抿唇让自己平静下来,盯着面前的菜单随意点了几个,最后迟疑着抬眸,“我可以喝酒吗?”
陆闻别手一顿,合上菜单递回去的时候加了一杯度数极低的甜酒和好几种甜品。
谈听瑟指尖拨弄着左腕上的手链,觉得自己竟然像个孩子一样期待,“都是点给我的吗?我吃不了这么多。”
“分量不多,每种尝一点。”他提醒,“按照你自己的食量来。”
“好。”她乖乖点头,陆闻别却忽然盯着她笑了笑。
谈听瑟后颈一紧,坐姿僵硬,“怎么了?”
“难得你这么乖乖听话。”他垂眸低笑。
“……我又不会无理取闹。”她窘迫地转头,假装在看窗外,嘴里别扭地喃喃。
在谈听瑟的印象里,她已经很久没这么愉快地吃过一顿饭了,不仅仅因为这些无需苛刻自己的食物,也因为坐在对面的人是陆闻别。
落地窗与夜景,红玫瑰与蜡烛,她是不是可以私心地将今晚当成一次约会?
唯一的遗憾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食量,吃到九分饱的时候还有三道甜品没能品尝。陆闻别大概是在酒店餐厅时估计了她的胃口大小,也不让她再继续吃。
长久控制饮食的肠胃受不了太重的负荷,吃这么多已经是极限了。
胃被美味食物填满的感觉,如同每一根紧绷焦虑的神经被细细抚平。
“开车兜一会儿风好不好?”回酒店的车上,谈听瑟回眸看着身侧的男人。
他大半张脸都在阴影里,霓虹掠过,只能看清唇角轻轻勾了勾。
“听她的。”他对司机淡淡道。
司机忙应声,沿着海边这条长线继续开下去。
身旁弥散着陆闻别身上好闻的乌木沉香与朗姆酒味,像窗外冷萃的霓虹,迷人又略显得冷。
食欲与情感的双重满足助长了忙碌一整天后的疲倦与困意,谈听瑟头一点点往下低时听见陆闻别吩咐司机回去,然而下车被凉风一吹她就又清醒了。
“不困了?”他笑问,手上帮她提着装芭蕾舞鞋的袋子。
谈听瑟悻悻地摇头,不知道刚才犯困的窘态被他看去多少。
直到踏进酒店她才后知后觉,“你也住这里?”
“同一层。”
她心里的雀跃莫名又多一点。这是他们第一次独处到这个时间点,然后在走廊上互道晚安。
有一瞬间,谈听瑟心里钻出一点做坏事的冲动念头。只有很短很短的一刹那,却像一根羽毛颤巍巍地扫过心尖,落下零碎的火星,烫得她声线都微微发抖。
或许是因为今晚那杯甜酒……
“那我进去了,”她佯装镇定自若地后退两步,手紧紧攥住门把,“晚安。”
空旷的走廊衬得他声线有种难言的微哑,“晚安。”
谈听瑟艰难挪动脚步退回房门里侧,垂眸刚将门关了一半,忽然想起来自己忘了问他明天什么时候走,于是又急忙拉开门探出身去,“明天你——”
声音戛然而止。
剩下的话全都憋了回去,她瞪大眼,浑身僵硬地定在原地。
陆闻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去而复返,那扇门拉开的下一瞬,互相靠近的两人就冷不防近得只剩咫尺。
高跟鞋缩短了身高差,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直接撞进他怀里,或者亲到他的下颌。
谈听瑟仰头屏住呼吸,男人背着光,眉骨下是浓墨似的暗影,眸光沉沉意味难辨,紧紧攥住她少的可怜的“清醒”。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
还有那个梦。那个羞耻滚烫的梦。
喝了酒可以做坏事吗?
她眼睫颤了颤,目光匆匆向下落又做贼心虚地收回,最后不知哪来的勇气与胆量,让她鬼使神差地轻轻踮脚往前靠近——
第12章 订婚传言 陆少很有可能要和许诗薇订婚……
一边肩膀忽然被握住。
吊带裙没有衣料的阻隔,男人修长的手指、温热干燥的掌心覆盖住肩头的肌.肤,那种热度与触感让她心惊,无意识地轻轻一抖。
他力道不重,却刚好无声制止她靠近的动作。
也骤然拉紧她脑子里那根弦,让她片刻恍惚后立刻清醒,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站稳。”陆闻别目光平静,神色甚至没有变化分毫,仿佛将她毫无保留地看透了,但却不动声色地将一切化解。
谈听瑟浑身僵硬,大脑飞速冷却下来。行动快过慌乱的意识,她蓦地扶住门框,朝他懊恼地撇了撇唇角,“我、我很少穿高跟鞋……踩着地毯容易站不稳。”
一个蹩脚到极点的借口。
她心跳又快又乱。
“还以为你喝醉了。”陆闻别恍若未觉,只是淡淡一哂,然后递出手里的袋子,“这个忘记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