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以深边给言畅打电话边小跑出楼,上车发动引擎离开。
“言畅,对不起,有紧急任务,我现在必须归队。”
言畅“啊”了声,理解道:“行,那你去,要平安回来啊。”
司以深抿着唇,“嗯,你想说的话,等我回来当面说。”
言畅扬了扬嘴角,“好。”
言畅刚挂掉和司以深的电话就接到了电视台临时紧急会议的通知。
在知道宜安地震消息的那一瞬,言畅突然就知道了司以深为什么突然有任务要出。
言畅打车去了电视台,本来安静的深夜因为这场天灾而变得沉重深寂。
对于无数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临时开会的主要目的是要选几个人去一线做新闻报道,主任肖丽对汤云涵说:“云涵,这次去灾区的新闻采访交给你怎么样?”
汤云涵还未说话,副主任何文武就急忙插话:“我看不行。”他对肖丽说:“云涵来电视台没多久,还算是个新人,让一个新人去前线采访我不太放心。”
“我觉得……言畅不错,”何文武看了看言畅,说:“言畅工作好几年了,能力也强,我很看好她。”
汤云涵也随后跟着附和道:“对,我也觉得自己的能力不如言畅姐,怕万一我去了做不好工作,让大家失望。”
言畅把笔记本合上,平静地对肖丽说:“那就我去吧,主任。”
肖丽赞许地点点头,“行。”
言畅之所以答应去一线做新闻报道,并不是因为何文武说的那两句表面夸赞她其实在为汤云涵解围的话。
而是她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去灾区,去亲身了解情况,做最真实的报道。
也因为,司以深应该已经动身去了前线。
言畅本来是只带俞则去灾区的,毕竟那里余震不断,可能会有危险,她不想让潘文婷一个实习的小姑娘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但潘文婷说什么都要让他们带上她。
“言姐,我想跟着你们去,你和俞则哥都不在台里了,我一个人肯定要被他们欺负,而且,我也想去前线,去报道,去帮忙,去尽我一份力。”
“我不怕危险,你就让我去吧,好不好?”潘文婷再三恳求。
到最后言畅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对她说:“那就赶紧回家收拾一下行李,过会儿我们就出发了。”
“好!”
因为地震的原因,言畅他们下了飞机后上车行驶没多久就遇到了路被堵死的情况,一群人不得不徒步往前走,经过将近十多个小时的颠簸,言畅终于在傍晚到达了受灾的一个县——唐县。
她和俞则还有潘文婷等人站在一片片废墟前,听着耳边的哀泣,看着来来回回奔跑着挖废墟救人的战士们用担架抬走一个又一个近乎血肉模糊的伤患,心里难受的紧。
暗黄的天阴沉沉的,还下着雨,他们脚下沾染的,全都是泛着红的血水。
潘文婷瘪着嘴难受地啪嗒啪嗒掉眼泪,言畅也红了眼眶,她强撑着将眼泪忍回去,对俞则说:“开始吧。”
俞则点点头,扛起摄像机来,将镜头对准言畅。
言畅调整了下情绪,开始进行报道:“现在是16号下午17:48分,距离地震已经过过去了20个小时,解放军和武警战士还在不停歇地搜救幸存者,全国各地的志愿者也纷纷赶来灾区支援……”
就在言畅正在进行报道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一个小孩子,一边哭一边喊妈妈。
小男孩无助地在一片废墟中打着转,可不管他怎么喊怎么叫,他的母亲都没有出现,带着稚气的哭声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言畅听到孩子哭的这么难受,本来就泛红的眼眶里终究没忍住,掉落了眼泪,但她还在努力地保持着平静用微微颤抖的嗓音继续进行新闻报道。
可下一秒,所有人都开始惊叫。
“余震!是余震!!!”
“那个孩子!”远处有武警战士朝这边飞快地跌跌撞撞跑来,但男孩子身侧的石头已经朝他滚落了过来。
大地在震动,所有人都站不稳,站在镜头前的言畅也止不住地晃动。
言畅听到武警战士在竭尽全力大声对小男孩喊:“跑啊!快躲开!快跑!”
声音很熟悉,她扭过头,就看到司以深正在朝这里跑,但因为余震不断,他不能保持身体的平衡,总是想要摔倒。
言畅看向还在原地哭着要找妈妈的小男孩,瞳孔猛然一缩。
她丢掉手里的话筒,毫不犹豫地朝小男孩跑过去。
小孩子离言畅近,言畅在两次差点摔倒后终于拉住了小孩子的胳膊,然后把小男孩摁进自己的怀里,而她却因为余震的晃动最终没有保持住身体的平衡,摔倒在了地上。
下一秒,言畅的眼神都变得惊恐起来。
石头正在朝她飞快地滚来,抱着孩子在地上根本起不来的她完全躲不掉,言畅死死地把孩子护在怀里,皱紧眉闭上眼睛。
第21章 牵手01
言畅以为她肯定要被石头砸到了。
但是并没有。
她抱着怀里还在哭的孩子,害怕的睁开双眼,一双手挡在了她的眼前,就在距离她的脸不到10厘米的地方。
司以深死死咬着牙,用双手抵住了滚到言畅面前的石头。
就在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闭着眼睛到言畅根本就没有看到,司以深是怎么扑了过来,然后又被石头向前的冲击力给硬生生逼退了一些距离。
幸好他最终稳住了身体,抵住了快要砸到言畅的石头。
司以深自己也不知道那一刻他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将一块大石头硬是给挡住了。
在看到石头冲向言畅的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打心底爱了这么多年的姑娘不可以出事。
他可以受伤甚至可以牺牲,但她绝对不可以在他面前有任何的闪失。
周围其他的人也纷纷冲了过来,帮司以深将石头给移到了旁边,言畅在拉着小男孩起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都在发抖。
刚才要不是司以深,那块石头可能会直接把她撞出几米开外。
“乖孩子,不要哭,”言畅用手帮小男孩擦着眼泪,“阿姨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小男孩抽泣着点点头。
司以深走过来,言畅和他对视了一眼,她有些担心地问:“刚才……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司以深安抚性地对她摇摇头,“我没事。”
“我要带孩子去找一下他的母亲,你搜救的时候注意安全。”言畅说完刚要领着小男孩走,司以深就抓住了她的手腕,“言畅。”
她扭头,司以深微微皱着眉,他瞥了眼小男孩,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然后往前走了步,微微俯身,在她的耳边低声对她说:“他的母亲为了护住他,已经去世了。”
说完司以深就退回原位,言畅拉着小男孩到手不自觉地攥紧,她眼眶通红地看着司以深,他低头看了看还在忍不住啜泣的小孩子,然后转了视线看向言畅,嗓音涩哑:“他还不知道。”
言畅连忙撇开头看向远处,试图将眼里的泪水吞咽回去。
司以深摸了摸言畅的头,低声说:“我要继续搜救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她咬着嘴唇,轻微地点了下头。
就在司以深转身的那一刻,言畅又从后面扯住他的衣袖,轻声道:“你也是,要注意安全。”
司以深顿了下,突然转回身,把她给抱进了怀里。
男人的胸膛是宽厚坚硬的,可她在这一刻,却感受到了他前所未有的从心底涌出来的柔软的一面。
言畅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掉了眼泪。
她的一只手还拉着小男孩的手,只能用另一只空余的手去回抱住他。
两个人只是抱了一下,眨眼间就分开。
司以深转身离开,跑着去了远处的搜救队那边,言畅牵着小男孩的手,很温和地对他说:“阿姨带你去找妈妈。”
在路上言畅问了小男孩叫什么,知道了他的名字,小坤。
言畅将小孩子带到安置灾民的帐篷里,给他找了地方,让他躺下来,她在旁边守着小孩子,对他说:“小坤乖,你妈妈去了一个特别漂亮美丽的地方,那里没有难过和痛苦。”
“那妈妈能看到我吗?”
“当然能,”言畅强忍着眼泪说:“妈妈不仅能看到你,还会时时刻刻地守护着你,她只是换了一种陪伴你的方式而已,其实还在你身边的。”
“所以啊,小坤要坚强,小男子汉了是不是,哭鼻子的话妈妈可是会不高兴的啊。小坤想让妈妈不高兴吗?”
小男孩摇摇脑袋,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但还是有泪水流出来,他一边抬手抹一边对言畅说:“小坤……小坤不哭了,妈妈是不是就高兴了。”
言畅睁大了点眼睛将眼泪咽回去,对他点头,“小坤要乖啊,先睡一觉好不好?”
“嗯。”小孩子听话地闭上眼睛,但眼角还是会有眼泪滑落。
言畅陪了小男孩很久,等到他终于睡熟,言畅这才叫了个志愿者过来,嘱咐了下,就在她带着拍了全程的俞则和看了全程已经哭的不能自已的潘文婷要离开帐篷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小坤的呓语:“妈妈……妈妈醒醒呀,不要丢下小坤……”
小男孩哭着说梦话:“小坤保证不惹妈妈生气了,妈妈醒过来好不好……”
言畅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飞快地转身走出了帐篷。
此时已经是17号的凌晨两三点,距离地震也已经过了将近30个小时,但没有一个人放弃,所有的人都在尽自己的最大力支援这次的营救,黄金72小时还没有过去,还有希望,还有很多幸存者在等他们去救。
言畅站在帐篷外,抬手捂住脸颊,片刻,她抹了把脸,调整好情绪。
傍晚她在进行新闻报道的时候扔下话筒转身去救人,不过言畅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生命高于一切。
她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孩子有危险而自己还在旁边以一位旁观者的身份去报道“余震来了又有人遇难”这种事。
.
黄金72小时过后,言畅才又遇到司以深,此时已经连续高强度搜救了三天三夜的他被要求休息,但哪里说睡就能睡下的,每次听到有人大喊“这里还有生命迹象!”“这里还有幸存者!”“又发现一名幸存者!”这种话,他的身体就有点控制不住地朝现场奔去。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就能早点把人给救出来。
言畅作为记者是要进行新闻报道的,她在报道第一批战士现在正在休息的情况时看到了坐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啃面包的司以深。
等报道完,言畅把东西交给俞则和潘文婷,自己走过去在司以深的身侧坐了下来。
男人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甚至都破了口子,头上的帽子也有点歪,但他全然不顾,只是沉默地低着头生硬地强迫自己吃东西。
司以深不是没有见过生死,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场景。
山河破碎,家破人亡,也不过如此。
到现在为止不知道自己挖出了多少名遇难者,也不知道自己救出了多少个幸存者,他每次搜救都希望废墟下面的人还活着,可常常事与愿违。
从一开始他确实接受不了,但现在,他都有些麻木了。
就像个机器一样,只知道救人,满脑子都是要把人救出来。
言畅从旁边拿了瓶水,帮他拧开,递过去,说:“喝点水。”
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司以深这才回了神,他抬眼看向言畅,男人的眸子还是那么的漆黑发亮,言畅能在他的眼里看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