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稠不知道她的心思,早早坐上曾忆昔的车,走远了。
赵芬萍顿住脚步,转身看了眼,看着刚刚那两人站的位置,忽然想到自己也有一个女儿……
忽然也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她上回回来说是要嫁人,不知道嫁的是个什么样的。说来也讽刺,女儿嫁人了,她这当妈的都不知道女婿是谁。
回去的路上,曾忆昔话比较少,他胃涨的厉害,有点难受。
江月稠也知道他今天吃多了,因为刘小梅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
看到路边有家药店,她让曾忆昔靠边停车,然后去店里买了盒健胃消食片。
将东西递给他时,忍不住埋怨:“你怎么吃那么多?”
“因为是丈母娘给的……”差点打嗝。
江月稠好气又好笑,“……谁是你丈母娘啊?”
“你妈。”他用陈述句的口吻道。
“……”
抠开锡纸板,吞了五片,喝了两口水,当车开到小区时,曾忆昔感觉到终于舒服了些。
电梯里,他开始有力气笑了,手臂圈住江月稠脖子,将她身边带了带:“你爸妈好像还挺喜欢我的。”
本来想附和他,但一抬眸看到,他脸上那点愉悦,那一脸得逞后的春风得意,让她有点毛毛躁躁。话到嘴边,就这么折了回去。
“我爸妈吧,都是挺好的人,他们对人都很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江月稠淡淡地道。
沉默不过几秒,很快,曾忆昔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但他们对我比对别人更好。”
“……”
后面几天,他俨然是觉得自己半只脚踏进了江家的门。
还时不时地问她啥时候再去见见自己的岳父岳母,他还想睡睡她的那张小床。
隔了没几天,刘小梅也打了个电话给她。
电话那头,刘小梅呵呵笑着,笑的有几分江明平日的憨气。
已经是十二分忍耐,要不然回头就把她的未来女婿带到江月稠的大伯母跟前,叫人好好看看,可别成天胡说八道,见不得别人好了。
虽然没跟她大伯母说,但刘小梅已经和街坊邻里议论开了。
一连好几天,还有人打听曾忆昔家有没有什么兄弟,想要帮忙牵个线。
连赵芬萍这回都没话再说,以往动不动就是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连个男朋友都没,阴阳怪气的以为不知道说谁是吧?
这确实满足了她的一点点虚荣心。
江月稠:“……”
说点大不敬的话,她怎么觉得她妈,有点像个花痴呢?
“你们什么时候再来啊?小曾不也是江城人吗?来一趟应该挺方便吧?”刘小梅说,“我到时候再给他做点红油耳片,这次那个红油不是很好,下回保证更好吃。”
“不是很好,他都吃那么多了。”江月稠撇了撇嘴,“要再好点,那他会撑死的。”
“男人会吃才好嘛。”刘小梅不以为然地道,“要是每顿吃的还没你多,看着才气人。”
“……”
一通电话下来,江月稠已经清楚认识到,她亲妈已经胳膊肘往外拐了。
字里行间,都是认可了曾忆昔这个女婿,像是还巴不得女儿赶紧嫁出去一样。
——
因为加入了安宁那过于寒酸的项目组,她日子过得像陀螺一样的忙,一时半会的,抽不开身回家去看他们。
这穷组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也就挂了一个“组” 的名头。连安宁自己也要一人打两份工,江月稠也是美术和程序这边,都得“指手画脚”。
晚上在家加了几天的班,但也很快地发现,曾忆昔总能让她分心。
他什么都不做,也不用出声,就搁那里杵着,气息就带有若有似无的撩拨之意。
无法忽视他这个人的存在,无法专心致志去做自己的事情。
她在吧台这边,帮安宁改写程序。写程序这事,是真的挺烦人的,闷在卧室里脑子有点晕乎,便来到临近阳台的吧台这里。拉门大敞着,夜空上一堆繁星,自然风吹的人也很舒服。就这样,好不容易来了点效率。
曾忆昔洗完澡,来这边找他养的狗。
开始还能强忍着没去看他的脸,但鼻子却不受使唤地吸取他身上的香气,沐浴露的淡香,混杂着一点湿漉漉的情调,带着点魅惑的好闻。
眼角余光,就这样不受控地往他那边飘。
“又偷看我。”他啧了一声。
第63章 “小狗。”
“……”
这人最近, 真是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得瑟。
偷看被逮到,她不打算承认, 学那凉透的死鸭子:“谁看你了?”
语气还挺不屑。
“小狗。”曾忆昔哼笑了声,又懒洋洋地“啊”了一嗓。
小狗。
小狗啊。
……
条件反射地对号入座, 但尚存的点理智提醒她,或许曾忆昔说的真是小狗。江月稠视线一偏, 就看到毛茸茸的阿拉斯加趴在玻璃门边, 从门外渡来的风, 吹的它亮锃锃的毛发像波浪一样浮动。
它眼睛闭着, 一脸惬意。
“……”
曾忆昔还吹了声口哨, 逗狗。
狗不理。
狗都不理。
她当然也不能理……
没说话,继续赶工。她必须要在今晚十一点之前, 把改好的东西发给安宁。
见这片领地被曾忆昔破坏,她准备回房。这房子姓曾, 她还是知道的。人家想去哪儿不就去哪儿。
身后那人却不如她愿,弯下腰, 压低身子, 气息朝她凑近,一只手朝她伸过来,掌心压着她的手背。
她一直握着的那只鼠标, 顷刻间, 被曾忆昔完全掌控。屏幕上的光标, 也跟随他的意图慢慢滑动。
滚轮上滑至某处,定住。“这里。”曾忆昔晃着鼠标,示意她看屏幕。
江月稠视线注意到,他让她看的, 是个错误。
“心不在焉呢。江月稠。”他声音轻低,细细密密的气息带着点热度,摸索过她耳侧皮肤。
“……”
她身子一僵,往后靠了靠。
……谁知他们的距离近到如此。
他都快贴上了她。
衣衫轻薄,挡不住他皮肤的热度,还有骨骼的坚硬。
她触碰到,立即往前坐了坐,身子也跟着更端正了些。
曾忆昔哼笑了声,知道她有正事忙,所以也没太折腾什么。
把她写的那些代码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再针对这些发表意见,但手还没从她手背移开。
她想挣脱,曾忆昔偏不松手,还扣的更紧了些。
“如果最后这个游戏。”他顿了一顿。
“嗯?”
“很不怎么样。”话说个开头,曾忆昔就有些说不下去。
“……”
其实不用曾忆昔开口明说,她也知道这个东西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它的设计初衷便不讨市场喜欢。只是个一腔热血抽搐后的产物,甚至连安宁自己都知道。
年轻的时候总是一腔热情,现实与理性谈论的不多,大多数人都喜欢把梦想挂在心头和嘴边。
到了某一天,陷在一潭掀不起波涛的温水里,开始只谈现实,那些让自己泪流满面热血沸腾的东西,被视为不成熟甚至是脑残的幼稚。
……
所以到了一定年纪,却还有一腔热忱,其实还真挺让人感动。至少能打动江月稠。
她玩的游戏不多。当安宁向她愤愤难平地絮叨自己这么多年玩游戏的经历,讲述她在男性玩家占多数的游戏里所受到的性别歧视,这这些游戏里,女性玩家经常会被喷,开局就会被恶意调侃。若是女性玩家分段再高一点,但实力往往不能得到即刻的认可,常常被认为背后有什么“带妹上分”的大腿。除此以外,还有什么云玩家、饭圈母狗等等一系列污名化的标签。
所以安宁说她要为女性制造一款游戏,让女性成为这款游戏的原住民,让游戏生态对女性更好一些。其实初衷还有点复仇的目的,这个目的,她也只跟江月稠一人讲过。在写策划的时候,安宁写的是,希望帮助MW开发女性玩家市场。
即便是安宁,眼下也只得是戴着镣铐在跳舞,试图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搭一座桥。
既要有情怀,又想赚钱,最后的结局,很怕是一个都捞不着。
曾忆昔这么多年,对于一款初级产品的未来发展走向,也就看走眼过一次。他基本看一眼策划和demo,就能判断未来的发展前景。江月稠每天劳累奔波的这个,在他看来,其实并没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连MW自身都不是被吸引,所以最后分得的资源就这么寥寥无几。这无形中也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别的不说,得不到资金和技术的充沛支持,仅仅是粗制滥造的游戏画面,就不可能获得玩家的好感。很难有未来可言。
从情感上,他愿意帮助江月稠。但他要为公司考虑,为那么多员工考虑,不能为一己之私,就去轻易推翻那么多人讨论后做出的决定。
世界上有那么多游戏公司,每年出产的游戏成千上万,最后能进入受众视线的屈指可数,付诸东流的心血和努力比比皆是。
时间、精力、金钱……当然要砸给最能创收的那几个项目。公司的目的始终是盈利,而不是搞慈善。
只是这一次,曾忆昔做不到无动于衷。
身前这个女人,已经熬了几天的夜。他看在眼里。
江月稠仰起脸,有些发暗的眼皮透着点疲惫,但眼里却是有光的:“你觉得它没有发展前景是吗?”
“如果是手游,我觉得,倒还好点儿。”知道她不轻言放弃,想了想,曾忆昔缓声道,“但你们这个,还想设计成端游。”
他长腿一抬,勾了把椅子过来,在她附近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