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至于吗?”袁姐白了我一眼,特别亲昵的方式,就像她跟我们吐槽她儿子明明会做的数学题还会因为马虎算错一样,她从自己柜子下面的小冰箱里拿了一个雪碧给我。
我赶紧摆手:“不敢喝。喝不起。”
袁姐打开雪碧,插了吸管,递到我面前,硬塞在我手里:“洋洋呀,你说,这事儿除了你,咱们这里还谁能去办呢?张阿姨岁数大了,人家本身也不是咱们社区的职工,人家给出出主意都是尽义务,再说了她那么暴,去了不会商量事情再把对方公司的工作人员给骂了,是不是不好?事儿就更办不成了。
杨哥行吗,你觉得?他不张嘴说话,光看脸长得好像黑社会,弄不好连人家公司的大门都进不去。对吧?他一张嘴说话,好像一个性取向不太一样的黑社会,对吗?
那我呢,我能去吗,不说单位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我走都走不开,就说我这个年龄,这个样子 ,我刚做了黄金微针,就我目前这个白白嫩嫩的皮肤状态,我去说咱们这里如何困难,去讨账,谁信呀?”
第二章 (5)
我把雪碧放回她桌上去,想让她知道别想用一瓶汽水就把我收买了,我指着自己鼻子:“您不像,那我像吗?我像是有困难的样子吗?我像是能把账要回来的样子吗?”
“你年轻呀,长得好看,招人心疼呀!”袁姐说。
“胡世奇还年轻呢。”我说。
“他不符合后两条。”
我点点头,同意的:“这倒也是。”
袁姐开始不停地说,说了二十多分钟。在接下来共同工作的日子里我发现袁姐能当上社区书记不是白来的,她有个巨大的能耐,就是她如果把一件事情安排给你,她会把你夸得天花乱坠;会让你感觉你天赋异禀,神造就了你就是为了让你替神去完成这个任务;会让你相信哪怕你的工作是去扮演一个板凳,只要你演出来,那就是全世界最好的金板凳。
刹那间我热血沸腾,不仅喝了她的雪碧,还接受了这个任务。
袁姐高兴,告诉我最近都不用上班了,每个星期六去山水佳园门口看狗的临时工作也由她替我,洋洋呀你就全力以赴去东北材料总公司把孙好忠家的维修基金要下来,事情办妥当了,回来我给你庆功!
我从袁姐的办公室出来越发察觉不对劲儿,自己答应这个差事确实是冲动了的,要真是那么好办的话,她能给我这些好处?连班都不用上了……
那天晚上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家,我爸爸炖的白菜排骨和炒豆腐都正要出 锅,妈妈让我赶紧上桌。洗罢手坐下来,碗筷都放好在我跟前了,我打量着桌上的晚餐,有汤有菜,香气四溢,我的小家,父母双全,朴素温馨,我塞了一口大米饭到嘴里问他们两个,当时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参加考试,去社区工作呢?我同学在北京一个外企给我找了个前台的活儿呀,为什么没让我去?
爸爸道,说了多少遍了,谁也不指着你去北京挣钱,你多挣一点工资,租房子得多少钱?在这儿工作多好呀,离家近,稳定,挣得够花,工作也没那么多,那么复杂… …
我看着他,虚弱地:“不是这样的,领导安排我礼拜一开始不用上班,专门要账去了,就算我去了北京当前台,估计也不会把要账这种活儿让我去吧?… …”
爸爸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很惊讶,良久良久也没有想出来什么好点子,终于挑了最好的一块儿排骨放在我碗里,爸爸是单位食堂的大师傅,坚信美味的食物是安慰人最好的方式,我从小就是这么被他给喂胖的。
… …
周一上午,我坐着地铁从南到北穿过整个城市,又打了二十块钱的出租车,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本城最大国企东北材料总公司。该单位始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前身是张大帅为了支持民族工业建立的冶金公司,建国后收归国有,规模不断扩大,被称为共和国材料工业的长子,在八九十年 代实施了股份制改组,中央及省市各级政府继续给予各种支持政策,如今这家企业仍然是东三省前几名的纳税大户,总之就是又大又有钱的一个企业。
我等了很久,财务处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士,李科长接待了我,一边听我说一边微笑点头:“小姑娘你对我们单位还是很了解的嘛… …”
我赔笑脸:“我来之前肯定要做功课的呀。您看,你这么大单位,去年上税上了几个亿,您帮我们社区这户居民赶紧把这五万块钱给报了吧。”我一边说一边把准备好的材料拿出来给他,这里面有孙好忠家的户口本,小汪警官给开具的孙好忠岳父的身份证明,原版的工作证在火灾中遗失了,但是他们家留存了一些岳父在第三钢管厂工作过的证据,包括照片和先进证书等,我先是一张一张地让李科长看了原件,又把复印件和孙好忠家里漏雨的照片交到他手里。
李科长看得也认真仔细,看了整整十分钟,忽然抬起头来,我以为他能做决定了呢,李科长道:“到点了,我马上还有个会,这样,你先回去吧,你这不是留了联系方式吗?我们这边做了决定我再找你吧。”
我跟着他一起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你说得大约什么时候呢?我倒是能等,要是过两天下了大暴雨,楼塌了,我们社区出人命了可怎么办?”
李科长告诉旁边的女孩儿:“小敏呀 ,十一点了,你安排这个社区的小夏同志吃个饭。别让人家空肚子走。”
他说罢就出门走了,而我等了一上午跟这里李科长还没说两句话。
被叫做小敏的女孩儿撇撇嘴,很不情愿的,拿了工卡和饭卡,好不容易挤了个笑脸给我:“走吧,去食堂吧。”
原来我觉得我们街道机关的食堂吃得就够好了,来到东北材料总公司才明白我们的整个食堂跟人家的一个档口都比不了。人家这里只算主食就是四五十样之多,凡是能叫上名字来的全有,比南市场副食商店都全,五个阿姨在里面现做面活儿,饺子馅有六种,想吃什么给你现包现煮。至于其他煎炒烹炸各式菜肴就更不用说,?大虾像手掌那么大,还有烤羊腿呢… …我回到社区就跟同事们讲食堂这段都讲了半天。
此时的我点了两只虾,一个炸鸡腿,烧茄子,一碗麻辣烫,一个花卷,一屉小笼包,小敏用她的饭卡帮我划了,我谢谢她,她一张扑克脸说没事儿,我们这里三个食堂都是免费的。她的胃口很小,就是一只虾,一碗清汤寡水的蔬菜汤,还有一碗糙米饭,一看就是吃腻了的样子。
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我们两个聊了几句,小敏比我还要小一岁,去年从中央财经大学财会专业本科毕业,通过校招进入公司,薪水应该很不错,一边跟我说话一边跟微信另一边的朋友商量这个 月拿了工资之后去买一个名牌包包。
我心想看今天这个接待我的李科长的样子,我跟他们要维修基金应该不是一两次就能搞定的事情,弄不好以后还得蹭小敏的饭卡在他们的食堂吃饭,就捡好听的跟她说,说她的学校好,说她是高材生。
小敏摇了摇头,既是谦虚,可能也多少觉得我有点没见识:“我们学校是不错,但是无论是学校,还是我自己的学历,在公司里都算不上什么能拿出来夸耀的资本,核心部门的那些大咖,都是海归名校的博士,博士后,都是领导给抢来的!”她说到这里忽然坐直了身体,笑意盈盈,特别热情地跟一个拿着餐盒过来的同事打招呼,“您从深圳出差回来了?票子拿来呀,我帮您报。”
来人道:“你这儿没人,我坐这儿吧?”
小敏赶快往里面让了让,来人坐在了我对面,正是徐宏泽。
第三章 (1)
1.
徐宏泽先看我餐盘里的食物,说了一句,胃口这么好。
我把花卷塞进嘴巴里,点头笑笑,权充回答。
旁边的小敏根本就没打算把我们介绍给对方,她甚至开始完全忘记我了,特别热心地问徐宏泽最近项目做得怎么样,忙不忙,之前申请的款项是不是如数到账了。说到这个,徐宏泽马上就谢谢她,工作效率高,给项目组打款子那么快。
小敏想听的就是这个,笑眯眯地回应徐宏泽,那是当然了,您的项目组现在做全公司最重要的研发,我们老大说了好几回,凡是您这边有什么需要,我们第一时间配合。
我低头吃自己盘子的东西,耳朵是关不上的,他们说的东西我全听见了,除去那些听不懂也记不住的技术名词,很自然地对二人之间的关系产生了判断:小敏显然并不知道徐宏泽已经在跟别的女孩儿约会了,她对他多少有点倾慕之意,他是单位里的技术大牛,而且年纪不大,相貌英俊,她在期待他们之间的可能性;徐宏泽呢,他应该是知道自己对于小女生的影响力,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对此并没有十分感兴趣,他对她的回答赞扬和感谢,都是疏远的,公事公办的——其实他跟谁都一样,包括他的女朋友。
我一直都没跟他们说话,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的食物,真的,必须说一句,每一道菜非常好吃,绝对不是普通食堂大 锅菜的味道。
徐宏泽说起来去深圳开会时候的趣闻,把小敏逗得哈哈大笑,我看看手表问她,提了一个不太合适的问题:是不是可以回财务部了,我还得找李科长,跟他再仔细谈谈我这边的事儿。
小敏转头看我,诧异地,你的事儿还没有说完吗?科长去抚顺了,刚发微信告诉我的。
没说完呀。当然没说完了。我也震惊了。刚说了个开头,他什么意见,怎么给我们批钱,这些事儿还没说完呢,他怎么能走呢?
徐宏泽也停了筷子,看着我,留意着我们说的事情。
小敏道:“那我不知道了,领导就让我带你来吃饭,你说的事情,我也处理不了。”
“这事情只能找他办,是吗?”我说。
“对。他接待你的,那这件事情就是他管。”
“那我回去等他!”
“今天不必了。他今天肯定是不回单位了。”
“那我明天还来。谢谢你呀,小敏。你们这儿饭菜不错,我吃得挺香。鸡腿儿特别好。”我用餐巾擦了擦嘴巴,一字一句慢慢地告诉小敏,我要让她知道,她能告诉领导最好,我可不是好打发的。我收拾了自己的餐具,拎起包走了。我没生气,我答应了袁姐这个差事儿,我要给孙好忠家把维修基金要下来,我预想到事情不可能一次办成。负责的人说走就走,根本不给你把话说完的机会,无所谓,我还来,我等他,我每天上午来,然后吃中 午饭,反正他们单位食堂这么好吃。
… …
而徐宏泽追出来跟我说话,我觉得还挺意外。
从食堂出来往大门走,是个绿茵茵的小湖,柳条垂到湖面上了,圆滑的石头拼成过河的小桥,鲤鱼胖得像潜水艇一样,一只大鸭子带着好多小崽儿悠闲游过,园艺师傅坐着个小船在清理水草,空气里弥漫着一阵阵悠悠的水塘和花草香气。
我们找了个地方坐下,他给了我一个酸奶,这次我没装不认识,简单说了说来办的事情。
“你们单位可真好呀,比北陵公园修得还漂亮。”我说,“估计每年维护这个湖的钱都得有几万块。食堂也那么高大上,哎,就不能从哪里挤点儿钱出来给我们居民把房子修了吗?”
“大公司规矩也大,你要的钱不多,但是手续得全,逻辑得清晰,被收购企业几十年前的老员工,人都去世了,现在要我们修房子,这事情听上去希望不大。”
我扭头看看他:“那你找我说话是要干什么?我以为你能给我帮帮忙呢。”
徐宏泽眼睛看着我,吸了一口酸奶,他在这个过程中考虑着,犹豫着,憋了半天,终于说话了,语气居然还颇为幽怨:“我是想要问你,你… …后来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了?你为什么把我微信给删了?还有,两个星期前,串店里,你看见我了吧?怎么都没打个招呼呢?”
我转过头来,不去看他,缩着肩膀
咬着酸奶的吸管儿,暗中喘了几口长气,手指在轻微地哆嗦,是的,他这句话问出来,真是让我心里面暗爽,爽得很,爽翻了。好像跟他相处一年半,整个过程,那个如同上补习班一样定期见面的规矩,不得搂不得亲的冷淡,终于被我报复了回去:我的平白消失是让他触动的,把他给修理到了的。
“忙呗。”暗中爽了几番之后,我说,满不在乎地,“我这不是在社区上班了嘛,工作可忙了,顾不上跟你见面,微信聊天呀什么的。反正都不聊天了,删就删了呗。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那… …你考研的事情怎么样了?我主要一直想问你这个。”
我愣了一下,感觉到自己脑袋里面有一个最不愿意打开的抽屉被徐宏泽刺啦一下子给抽出来了,顿时碎屑横飞,满目凌乱,考研,考研,对呀,我想起来了,我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跟他的冷淡相比,这才是我最终决定飞掉他的核心理由。
我被激怒了,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耳朵充血变红,我腾地站起来,攥着拳头腾地站起来:“没考上,怎么了?第二次也没考上,不让活了吗?我现在在社区工作,虽然整个办公室都没有你们食堂发例汤的窗口大,但是我也是国家雇员。没啃老,也没跟您借钱要生活费,我没有觉得哪里不好。哈哈,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不能理解是吗?不能理解怎 么会有人不如您聪明,不如您念书好,不如您好学上进,是不是?对不起,就是有这样的人,你面前的就是一位!再说了,您还应该谢谢我呢,没有我这样的在分数下下面当分母,把您这种学霸,这种精英给背起来,怎么显得您优秀呀!怎么衬托得您高高在上呀?对不对?!怎么显得您工作的单位好呀?!
第三章 (2)
对,徐宏泽,你也不用作讶异状看着我。别跟我提恨铁不成钢哈,我爸爸妈妈从来都不会恨铁不成钢,我也没吃你们家饭,你干嘛这么着急?徐宏泽,我为什么不跟你见面了,为什么删你微信了,我今天就跟你说个明白,我就是受不了你,总劝我要努力,要再去进修,要好好学习,提高层次,什么的,我就不想要再听你天天念,可以吗?!可以吗?”
… …
等一下,各位听故事的朋友。从这一行开始,含省略号往前数三个自然段,我的慷慨陈词,大吼大叫,理直气壮,以及这之下徐宏泽的胆怯退缩,其实都是发生在我脑袋里的事情。是幻想。现实的情况是,我继续咬着吸管儿,笑了笑,看着他,心虚地,甚至对他是有一些歉意地:“没,没考上,就差一点… …”
徐宏泽的眼睛仍在我身上,和气地,温柔地,像个挺不错的补课老师:“应该再试试,你还这么年轻,这么聪明,还可以再努力一下… …”
“哎,我可不聪明,我要是聪明怎么会考了两年都没考上,真是辜负你了呀… …”——这是我能出口的最厉害的话了,赶紧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我得马上走,否则他又要开始了,我脑袋里面那个最不喜欢的抽屉都被他装满了,爆了,我可不想他再往里面充实新内容。赶紧打住。
我保持礼貌,上前跟他握了握手:“那什
么,我还有事儿,先走了,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很高兴。我还来。我知道你不是财务部的,不过我那事儿要是能说上话,也请帮我美言几句,先谢谢啦。”
“等会儿。”徐宏泽叫住我。
“干什么?”
“… …微信加回来吧?”他拿出手机。
“好呀!”——我其实并不愿意。
刚加上就看见他圈里有女孩儿的照片,我模模糊糊的印象里,似乎就是那天在串店里跟他一起的姑娘,我按捺不住好奇,便问他,这是你的女朋友吗?
“嗯。”徐宏泽回答,“家里人介绍认识的,好几个月了。”
“好呀。做什么的?”
“辽大中文系毕业的硕士,现在省报当记者。”
“厉害。”我点头称赞,适合他,般配。
“你呢?”徐宏泽问我。
我觉得书我念得不好,工作也不如他们牛叉,但这个时候我不能输,脱口而出,我也有男朋友了。
“哦… …”
我笑笑,脑袋里面想起胡世奇说起自己特别能吹牛的一个亲戚,住在铁路旁边的回迁房,为了省下每次两毛钱的电梯费,天天爬十六楼的那种,坐公交车路过市中心豪宅的时候告诉别人,自己在这里有四室大屋,就是不爱住,租给宝马公司的德国高管了——反正谁也不能有空去调查真相,过过嘴瘾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脑袋里面闪过一个人的形象,眉飞色舞地对徐宏泽说:“警察。长得老帅了。对我 特别好。从来不教训我。”
“啊… …是嘛… …”徐宏泽好像还挺惊讶的,他欲言又止,好像还想再聊聊。
“我先走了,回头见!”——多说无益,容易穿帮,赶紧走。
我说的这个人是谁呢?就是汪宁,小汪警官。我知道他有女朋友,是辽芭的舞蹈演员,他就像市中心四个房间的豪宅,我也不去住,我也不奢望,我对他更没动过什么歪门邪道的心思,我就拿他说说事儿,在前男友前面找点面子,没什么太大问题吧?
而我自己并没有想到,正是从这句话开始,我的心里好像埋下了一个小种子,这颗小种子在我跟他之后的交往中发芽,长大,像偶然在北方发生的南方植物一样,暗暗生长出藤蔓,把我的心缠绕起来,让我惦记汪宁,喜欢他,总是想要见到他,哪怕他是有女朋友的。
此系后话。
天气大热了数日。克俭小区花坛里的大葱和山水佳园的柳树叶子都发黄卷边;居民家的狗出来出来得少,偶尔有非要遛弯的,都步履缓慢,嘶嘶哈哈地吐着舌头;环卫的车子一遍一遍地经过,刚洒下的水,转眼就蒸发起烟;社区里现在接到最多的案子就是居民投诉上下楼的邻居谁家的空调架子老旧,一转一宿,轰鸣声让人没法睡觉。
天气预报说,这样炎热的天气不会持续太久,热带气压还有一个星期就会在渤海海岸登陆,我们虽然身 居内陆,但也会透透地下场大雨,这个城市里好像人人都在盼望着这场大雨的到来,除了孙好忠家,还有我。
给他们修房子的钱,我一直都没有要下来。后来再去东北材料总公司,人家都不安排我在食堂吃中午饭了,我每天自己带个三明治去蹲点儿,这个三明治的钱倒是袁姐给我报销的。
财务处的李科长说他每天见到我真的会头疼:“小妹妹呀,我再跟你说一遍,你的事情,我们也开会研究过:钱不多,我们不是不能给,但是怎么证明你说的这个居民,是原来钢管厂的员工呢?就凭你带来的那几张照片?如果不能证明,那我们怎么报批,怎么出钱呢?”
这人脚步匆匆一直往外走,我就跟着他,重复跟他说了一万遍的道理:这个小区发生过大火,这家所有之前的家庭资料在火灾中都遗失了,但是证明工作关系和房产所属权的文件,单位肯定是留档的呀,您不开翻档案帮我找,我去哪里找呢?
李科长的车子停在门口,他又说自己有事儿,要借故遁走了,我拦着车门:“您去查档案去,你们自己的档案里面肯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