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我不该胡说八道,无双你快回来!”
一直到夜色彻底沉了下来,小食堂的人才终于散了。龙姨笑眯眯地看着刚刚洗过脸的殷梓,抓着消肿的药膏子给她眼皮涂了一层:“好了,就第一天大家图个新鲜,明天人就不多了。晚上早些睡,消肿快些,你就是皮,老被罚,哎,掌门也是为你好。休息一会儿,看他们吃了一天馋了吧?龙姨给你也下一碗面。”
龙姨是玄山上的老人了,原本是个凡人,儿子入了修真仙门就带母亲上来,强行用丹药延了母亲的寿命,本来是想尽尽孝心,结果龙姨是个闲不住的,硬是要来食堂帮忙。殷梓上山的时候她就经常给殷梓做饭,几十年过去了,那味道一点都没有变过。
“今天人多,龙姨也累了。”殷梓亲亲热热地抱着龙姨的胳膊,“我都看龙姨做了这么久了,我早就会做啦,我自个儿来吧,龙姨先回去歇着吧。”
龙姨拗不过殷梓,多吩咐了两句这才走了。殷梓就像是普通人家一样点了柴火烧了水,从食材里挑了一些扔进去开始煮汤。
香气很快从锅里传了出来,殷梓等了一阵,把汤盛进碗里,再用勺子小心地把漏进去的几块汤渣捞了上来,然后想了想,又多加了半勺蒜泥,这才用灵气把整个碗裹了起来,然后抱着碗离开了小食堂。
首峰并不算矮,不过以殷梓的脚程也不过小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山脚下,脱离了首峰的范围,殷梓立刻腾空而起,飞快地御剑向着西南方向窜了出去,一直到玄山西南主峰绝影峰脚下才停了下来。
“师姐。”少年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殷梓抬起头,看见青衣的少年站在小路中央。他这会儿并没有背着琵琶,看上去似乎等了很久,正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笑,“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殷梓理直气壮地抱着碗:“这可是我亲手捣的蒜泥!当然要让小师叔也尝尝了!”
“是是是,师姐说得都对。虽然你煮的玩意儿还不如小师叔自己煮的好喝,不过这里面可是加了师姐亲手剥的大蒜呢对吧?!”唐青洲走口不走心地奉承着,向着殷梓伸出了手,“给我吧,我替你送过去。”
殷梓敛起了笑容,顺从地把碗交到了唐青洲手里,看着他同样用灵气仔细地把碗包了起来:“师叔现在那个剑侍向来懒惰,这个点儿要喊起来估计不容易,我帮你送过去。他上次还说他还有半年就能走了,看上去很是开心,甚至私下问我,当初在绝影峰呆了那么久是怎么熬过来的。”
殷梓听着后半句,忍不住嗤了一声:“我听说这个剑侍也是想当乐修的,不过似乎到现在都没能听懂小师叔的乐音。这些年辛苦小师叔了。”
“师姐,我可是经常来帮忙的,毕竟我还是在师叔身边长进快。”唐青洲歪了歪脖子,转身上了绝影峰。
殷梓安静了下来,仰着头看了好一阵,然后转身向着首峰的方向走去。
到底是没踏进绝影峰的地界一步。
————
一连十天惩罚结束之后,殷梓连续翘了一个月的早课晚课,成天窝在演武场里给一干剑修师弟师妹们做特训,顺便修复她作为大师姐的威严。
在演武场的鬼哭狼嚎声彻底掀翻屋顶之前,天烛峰首座清流真人从正道第一大派怀月陵带回来了这一届魔境历练的具体时间,比往届提前了一些,就在一个月多后。
“奇怪,深入魔境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会突然提前?”唐青洲一边帮自家师兄师姐打包行李,一边低声抱怨,“这样的事情,要的就是万无一失。只听说过延后的,真的没听说过提前的。”
冯洛眨巴眨巴眼睛,从行李里抬起头来:“不过历练派出的都是最厉害的子弟,大概都是师姐和师兄这样厉害的的,不可能出什么问题的。师父总不会害师兄师姐的。”
易无双和殷梓正好从掌门那边回来,进门正听到了最后两句。易无双皱了皱眉毛:“不可妄自谈论师长。”
冯洛立刻乖乖地闭了嘴,不过另一边的唐青洲一如往常,非常自然地地无视了易无双,只看向殷梓喜笑颜开:“师姐回来了,师父怎么说?”
殷梓用余光看了正仰头看着自己的冯洛,稍微摇了摇头:“师父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传讯说是因为怀月陵几位护法真人境界松动,急着闭关,所以提前了这一届试炼的日子。放心吧,前两天凤朝峰的清尧师叔游历归来了,他是玄山最好的医修,有他亲自准备的药材,不会出事情的。”
“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多重要的闭关,就这么等不得?”唐青洲高高地挑起了眉毛,站了起来,“怀月陵这几位长老真是好大的面子,为这种理由擅自更改魔境历练的日子,真当修真界是他怀月陵的一言堂了。清尧师叔也是奇怪,若是他真是医术无双,怎么会连自己养子都治不好,你看看三师兄那病怏怏的样子,当真相信他给的药万无一失?”
“师兄说不能妄议师长们的事情。”冯洛扯了扯唐青洲的袖子,低声提醒了一句。
殷梓看唐青洲没有坐下的打算,稍微伸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青洲,未必有你想的那么糟糕。这个魔境已经存在了数百年了,去往魔境历练过的人绝对不在少数,从来没有出过事。”
“须弥妖境当年崩溃之前,也是几百年没有出过事。”唐青洲坐了下来,不依不饶,“师姐,应该让师父继续跟怀月陵交涉的。”
殷梓摇了摇头,随口安抚了两句,让他们继续收拾东西。过了半晌,等冯洛出去取东西了,她才再看向了唐青洲:“老五年纪太小,他不懂这些事情,别跟他胡说八道。”
“他不懂这些事情,倒是懂堵我的话头。”唐青洲直起腰,随口接了一句。
“青洲。”殷梓不轻不重地喊了他一声,少有地正经,“我不是护着老五的意思……他是清流师叔的侄子,年纪又小。有些话你我在绝影峰的时候口无遮拦惯了,但如今在首峰,万一被清流师叔他们知道了,是个麻烦。我等魔境这一趟回来就算是历练过了倒是没什么,但是你还得看着师叔们的脸色过几年。”
唐青洲一向知道殷梓对清流真人态度有些奇怪,立刻住了口,没再说话。
殷梓揭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猜这次怀月陵派出的是谁?”
唐青洲听着这话额角一跳:“不会是……”
“周少颜。”易无双接了话,“怀月陵派出了已经成名的金丹巅峰期的大弟子随行,起码明面上是足够的诚意和对安全的把握的,我们挑不出错处来。”
“我以为师兄不喜欢议论师长。”唐青洲嗤笑了一声,“就算这样,周少颜也应该会压制修为到金丹初期才对,万一真的出事帮不上什么忙。”
“你说得也有道理,那就依你的意思,提前考虑一下可能的情况。”殷梓认真思索了一阵再度开了口,看着唐青洲脸色缓和下来,然后补上了一句,“这样的话,我和无双去做点准备,收拾行李就摆脱你和老五了。”
唐青洲:“……”我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一种错觉,误以为你只是懒得收拾行李。
作者有话说:
青洲:我们绝影峰的师叔师姐还有我,大家感情都很好的,没有条件我亲手创造条件证明这一点(x)
下一章小师叔终于能给个正脸。
第12章
“师叔。”年轻的剑侍托着盘子走到了亭子旁侧,仰头向着坐在亭子里的青年人说道,“是殷师姐今天让人送来的。”
青年原本站在亭子另一侧的水池旁边,专注地看着水池底部趴着的一只龟壳龙身的异兽。他听到声音回身走了两步,指了指石桌,微微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发出声音。剑侍愣了一下,这才理解了他的意思,站直了身体,把托盘上的布掀开,里头却是葡萄。这葡萄比平日里见到的大上不少,已经被摘了下来清洗过,放在白瓷碗里,颗颗饱满剔透,十分可爱。
剑侍脸上略微闪过诧异的神色,不过还是动手葡萄放到了桌面上,随即退了出去。
青年坐到桌子边,看着石桌上的葡萄微微弯了弯嘴角,在桌边坐了下来。亭子另一侧的花丛微微颤动,他却像是无所觉一样伸出手去,捻起一颗葡萄。
“那丫头满世界找特产的时候,我还想着到底是个孩子,玩心这么重的……原来她是要带给你的。”
花丛中的人走了两步,从池子那一侧现出了身形来:“从西北到这里七八天的路程,再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大概是一直用灵气温养着。西北的葡萄口味好,用灵气温养之后对师弟你的伤也有好处,那倒真的是个有心的孩子。我也很久没见过她了,要不是看到她劈墙用了你惯用的剑招,我都没想起来这孩子是你以前的剑侍……咦,这是霸下?”
来人在水池边稍稍停顿,这才低笑了一声继续向亭子里走了过来:“这丫头跟我争完霸下,然后送来这里静养了?哈,我这次闭关之前路过秦国的时候,就遇见了霸下离体的神魂,她不仅化了人形,还嫁进了王族,遇见我的时候跟我说,原本下山是因为很想念她几个兄弟姐妹。
我想着师弟你以前说过想看看另外几个龙子,正好几十年没回来,等闭关结束了带她回来见见你,也让她听你说说睚眦和螭吻的事情。结果一出关,先收到了求救的讯息,说是秦国那个国师和一帮子人在策划用她给秦王续命,然后架空秦国。
等我到了秦国本来以为杀了国师、取而代之就暂时没事了,但是没想到暗桩那么多,还是没来得及清理干净,更没想到霸下的本体居然也被人藏在秦王宫下面……
之后乱七八糟一大团事情,只是没想到最后倒是被小丫头了捡了个漏,也算是歪打正着,解决了。”
坐在亭子里的青年听得出来对方在解释给自己听,他放下了手里的葡萄,转过头去,看到来人的时候却似乎是因为惊讶而挑了挑眉,然后用仅有的左手抓住右侧空荡荡的袖子向着对方拱了拱手,单手努力做了个道贺的姿势。
与这青年师兄弟相称、正从花丛里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向前秦国的国师凌韶。他原本脸上是带着笑的,抬头看到青年这个手势一顿,随即苦笑了一声:“师弟快别折煞我了,只是灵气够了强行突破了而已。我去年年初出关的时候就突破到洞虚,从那时候开始境界就一点没变过,甚至没能稳固下来……我记得你在洞虚初期只停了两年,从洞虚到合道成圣也不过花了十九年。
以前总听人说,洞虚之前靠天分,洞虚之后靠心性,我当时不信,现在终于认了。你也知道我入魔之后是什么样的,我这样下去,再来二十年都未必能再突破,不,别说二十年二百年,我这一生大概是到此为止了。”
话还未说完,凌韶突然一顿,微微皱了皱眉毛,单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从脸上抹下来一层薄薄的灵气来。他整张脸在那一层灵气被抹下来之后彻底变了样,他再伸手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髻,这才从从容容地在石桌另一侧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方才退下的剑侍又出现在了亭子外头,一抬头看到凌韶的时候略微怔了一下,随即行了个礼:“弟子见过清尧师叔,未来得及给师叔沏茶,还请师叔莫怪。”
凌韶顶着自己原本的面孔时候倒是很有一些长辈的祥和,他温声笑道:“是我不好,匆匆忙忙来了也没有提前说一声。沏茶就不必了,我稍微坐一坐就走。你有什么事情找师弟,大可不必顾忌我。”
剑侍点头称是,然后转向青年:“方才我忘记了,掌门真人还让我知会您一声,这期魔境试炼提前了,就定在一个月之后。”
青年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等剑侍退下,凌韶才皱了皱眉毛:“你身边的剑侍怎么又换了,这次这个冒冒失失的。以前我见过的,殷梓和唐青洲那两个都不错,这个实在是差远了……话说这些孩子知道你是商晏么?”
或许是这个名字太久没有被提起过,青年听到的时候居然怔了怔。
玄山剑修商晏,不到百岁合道成圣的天道宠儿,那个活在人们口口相传的传说中的旷世奇才。青年几乎是花了一会儿功夫才想起来,代表了这一切的这个名字指向的人,原来是自己。
他抬起了左手,握住了桌面上放着的星盘。这星盘和普通星盘略有不同,除了盘面上的星象和五行八卦图之外,在侧面还有一排小孔。无人碰触的时候,不断有灵气从这些小孔中逸散而出,而当商晏右手的指尖从那些小孔上抚过改的时候,灵气撞击着内壁,有类似笛子的乐声从中响了起来。
这乐声非常复杂,但凌韶是听得懂的,乐声在对他说:“‘商晏’可以死,但是不能废。”
凌韶沉下了脸色,这个道理他确实懂——
商晏死了,那他就还是一个属于玄山派令人唏嘘的传奇,若是他废了,那他就变成了玄山派的一个笑话。
不过道理他虽然明白,看到商晏自己这么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黑了脸色。乐声却并没有停下:“……况且,他们谁都不会在这里呆太久的,在我身边呆太久不是好事,这也是我的命理。”
凌韶脸色更差,想要开口说什么,然而他才刚刚踏入洞虚期有了一窥天道的资格,实在是没有和商晏争论命理的底气。没等他想出句话来,商晏就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说到命理,师兄这几年俗事繁忙,可曾有空推演过星盘?”
这个问题完全出乎了凌韶的意外,他怔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只看着商晏微微地笑了起来,随手在星盘乐孔上划了一下:“那师兄这几日可有空?若是无事的话,不若陪我一道推演星象?”
推演星象这种事情凌韶算不上擅长,不过他先前已经回过了凤朝峰,也去首峰看望过了养子花重,最近确实没什么事情。加上之前闭关已经快二十年没来过绝影峰了,也就当是陪陪师弟消遣,凌韶一口应承了下来:“也好。”
星盘命理错综复杂,推演起来虽然不需要灵气,却极其消耗精神,上至各位大能下至新入门的弟子们,对于这件事都不怎么热衷。起码在玄山派,星盘推演那一日的早课缺席率绝对是最高的。凌韶在商晏被废之后常常过来绝影峰,有几回正遇上商晏正在长时间推演星盘。
那时候他和其他师兄一样只是觉得心痛,他们那曾经惊才绝艳的小师弟终究失去了一切,余生唯一剩下的与修道相关的事情便是这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推演。
然而当他这一刻真正进入其中的时候,就像是猛然张开双目一般,骤然窥见了天地之大、太虚之无穷。正当他欣喜却也茫然无措的时候,他察觉到商晏就在立那无穷之中,如同多年前大家一起修炼时候一样,为他引出了一个方向来。
等凌韶再睁开眼的时候,月在树梢,已然是深夜。他仰头看了看月亮,发觉竟是一轮新月——从他们开始推演星盘那时起,已经入定了十五日之久。他下意识地运转了灵气,随即一愣——他突破之后一直不稳的境界居然在这短短半个月里彻底稳固了下来,不止如此,甚至还有着继续上升、隐约要进入中期的迹象。
商晏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脸上出现了孩童般纯粹的欢喜。
凌韶一抬头正看见这个表情,这才反应过来,商晏之前邀请他一道推演星盘,正是因为先前听他说修行停滞所以打算帮他一把。他心中对于修为突破的喜悦顿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毫无征兆的剧痛。凌韶猛地站了起来,弯下腰就要行礼。商晏手慢脚乱地赶过来想扶住他,凌韶却坚定地拜了下去。
商晏开不了口,再回身拿星盘的工夫,已经听到凌韶开了口:“师弟,我这一生欠你最多,如今再受你这样大的恩情,我……我只恨自己,恨自己当年无能,我……我居然……”
他没法儿继续说下去,一道魔纹飞快地从领口窜了上来,隐隐约约的魔气从他的魔纹上开始浮动,眼见着心魔就要发作。商晏终于抓住了星盘,飞快地奏出一段乐声:“师兄先压制魔性,昔日之事师兄不知者无罪,不宜细想。更何况当年师兄与我最好,只怕是命理反而受我拖累……不提那些,师兄,我现在有事情要拜托于你,还请你务必帮我。”
最后这句终于让凌韶及时收住了魔气,他深呼吸了几次,总算是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我必定尽我所能。”
商晏立刻摆了摆手,再去按星盘:“不是什么大事,方才我推演星盘的时候,注意到魔境似乎有些不稳定,从星盘上看仿佛是有魔道中的人先于这批年轻弟子们进入了魔境,而命盘里恰在这个时间点见了血,而且卦象颇乱。阿梓虽说修为高,到底上山的时候年纪不大,见识不算太广,我又不方便下山,想请师兄帮忙照看一二。”
这回凌韶倒是微微皱起了眉毛:“我最近确实是听说了缠身狱有不少阵修去往魔境寻材料的事情,但这也是常事。魔境凶险,正道魔修入内之后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这次会出现在星盘里……不过毕竟玄山弟子也是我的师侄,即便你不说我去留心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只不过我贸然插手年轻人之间的争斗,对他们自身而言未必是好事。”
虽说修真一途凌韶远远及不上商晏,不过谈到教养门人弟子,他还是比商晏多出百十年相当成功的经验的。商晏并没有怀疑他的话,却仍是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星盘。凌韶倒是已经对这事大体上有了谱:“不过既然星盘里会出现,那大概不是小事。我先跟去魔境里面看看状况,先等他们自己解决,要是事情实在是闹得太大,我必定带殷梓和易无双平安回来。”
作者有话说:凌韶——一个自己捏的脸比原来的脸好看的男人。
第13章
万山魔境和当年的须弥妖境一样,都是灵气富集之地天然形成的秘境。须弥妖境地处极北雪原,而万山魔境横据东南群山,两者都占地数万公顷,其内部充沛而剧烈回转的灵气就像是一层茧子一样将这一带与外界隔离开去,除了特定几处被称为“入口”的灵气缝隙,其他地方即便是洞虚或是合道期的大能也无法轻易进入其中。
须弥妖境在崩毁之前是个让众人向往的修炼圣地,也因为灵气丰富极容易让万物化形,这世上大多数妖修都是自那处诞生,所以被称为妖境。而万山魔境与它不同,因为千年前一度被一位魔道大能据为己有,以至于其中魔物横生,即便那个魔修早已经成魔离开,万山魔境内部至今却依然凶险异常,因而人们依然称呼其为魔境。
万山魔境的入口有很多处,不过最安全的无疑是靖阳城东的那一处。虽说玄山这次有资格进入魔境的只有殷梓和易无双两个,不过其首峰其他四位弟子还是本着多年的手足情分一路送到了靖阳城里。
魔境试炼的消息一早就已经放出去了,整个靖阳城里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修真者,但凡闲得没事的,都想来看看未来几十年即将各领风骚的各大门派大弟子们初次出山的样子。再加上前几个月西北秦国动荡、霸下出山被玄山大弟子带回去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两只通体雪白的灵兽拉着玄山的车子进城的时候,好事们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看着那辆车子。
玄山派的车子倒也没避开人,就在靖阳城入口附近的一家小客栈门口停了下来。最先从车子上下来的是个穿着大氅、闭着眼睛的年轻公子,他不紧不慢地向着客栈门的方向走去,其后跟着一个单手抓着他袖子、十三四岁模样的小女孩。女孩从那公子背后探出头来,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好奇地看见周围一圈人:“师姐他们,就在这里么?”
“是。”最后出来的少年牵着拉车的灵兽接了话,他抬头看了看客栈的名字,然后向着前面的盲眼公子道,“师兄师姐应该已经在这里了,三师兄先带粼粼进去吧,我去寄存车子,一会儿就来了。”
“他们的气息不在这里。”盲眼的公子停下了脚步,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他们确实应该之前就已经进城了,但是我没察觉到师姐的气息,青洲,去找找她去哪里了。”
周围人群里传来一阵遗憾的唏嘘声,听这个意思,似乎玄山大弟子殷梓并没有跟着玄山派的车子过来,大概是没法儿立刻一睹真面目了。
“我们先进去好了,师姐就算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最后也一定会来这里的。”唐青洲正了正背上的琵琶,刚要再向前走,突然被两个从旁边过来的小厮拦住了。两个小厮恭恭敬敬地向着他们行礼道:“是玄山的花仙师,唐仙师和龙仙师么?我们是鸿鹄客栈的人,贵派殷仙师已经在我们客栈住下了,我们特地来请你们一同过去。”
人群中一片哗然,鸿鹄客栈这名字对于大部分人都不算陌生。它店面并不算多,但是分布很广,著名也不是因为别的,单纯因为贵——
即便对于修真大派而言,不是长老出行也很难住进这家客栈。
饶是对殷梓各种意外状况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唐青洲,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愣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重复了一遍:“鸿鹄客栈?”
小厮认真地点了点头,刚要说话,结果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不愧是玄山派内门弟子,架子可真大,就这么几天的工夫都要住这么奢华的客栈,要是不知道的人,指不定会觉得玄山是什么不入流的俗世富贵家,这么贪图享乐呢。”
这声音起来的时候,周围人群都渐渐安静了。唐青洲回头看了过去,说话的是个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袍的青年人,他正高高昂着头穿过人群走过来,表情满是倨傲和不屑。而在他身后六七步的地方还跟着一个穿着相同式样长袍的女子,而另一侧则不远不近地站着一个穿了一身黑衣、脸色阴沉的青年。
唐青洲认出了这身天青色的袍子是长剑门的式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盲眼的花重已经微微侧头,就像是没听见这突如其来的挑衅一样,稍微寻找了一下小厮的方向,然后开了口:“多谢二位特地来通知我们,我能否多问一声,我师姐是怎么说的?为什么要突然更换住处?”
小厮点了点头,随即想起来对方看不见,立刻开了口:“是我不好,本该先说的。殷仙师本来确实想来此处,不过我们掌柜发觉她身负凤凰令,是我们凤凰世家的贵客,只好得罪这边掌柜,将殷仙师请去我处尽力招待她。诸位既然是殷姑娘一道来的,自然也是我们的贵客,也请随我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