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张了张嘴,却听素书问道:“前几日见你,还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今日见你,怎么就一副心事重重了?”
压在心头的事情,皆为不想提,走或者不走,总是在一念之间徘徊。
私心搁浅,若论大局为重,委实是应该走的?而且,已经答应过狐后了,狐后的话语很明了,为了狐族在青丘稳固仙地,南辰与九珠公主成婚,应也是四海同贺的。
可是,是依旧按照答应狐后的话走,还是听从南辰所言,应要静下来,好好细量。
“没事,这几日不太舒服,我先回去了。”
“嗯。”
短短路途。
舍子一路上深思熟虑,漫不经心地走回南辰的居处,里面灯火通明,他仿佛在,又仿佛不在,她走上去推开了门,一眼望去,他正坐在那里。
一个人,静悄悄的。
“你去哪了?”她轻声问。
南辰面无表情,“看你睡着,回了趟青丘。”
舍子不知所措的低下头,依旧难以抉择,犹豫了片刻才又抬起头,“我还是……”
可口出三字,南辰的话已响彻在这房中,“你到底懂不懂?何为尊重?”
舍子愣了愣,不明白他言语是为何意?更不明白他为何忽然之间,语声如此冷漠疏远。
不同于往前。
“……此话何意?”她讷讷问。
“我从青丘回来,下临涂山半空,看到林中有一人轻舞,我还以为是素书在修炼,可细看下去,原来是一朵彼岸在随琴起舞,伴临月色仙上,跳得十分惬意。”
“你在怪我?”舍子试着问。
“你的舞姿并不算优美,所以,不必在所有人面前,都献出你的身姿!”
“你什么意思?我只不过是在素书面前跳了一舞,凡间的舞姬也都是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可以献出舞姿,为何单单我跳了就不行?那我也对你跳过,你为何没有如此反对?素书面前跳了你却要如此说?”
“可你不是舞姬!”
那句话屡次想说,但想了想还是咽回去了,如此蠢的话就不要再提了,免得再被他取笑,竟还认错了人。
可这件事情,舍子很是疑惑。
就算此事有失妥当,他也不必如此脸色,罢了,他终究是火狐狸。
她了解的不是吗?
说冒火就冒火,这才是他。
“我不认为我在别人面前跳了一舞,就要受你如此脸色!”
“你还是没明白,舍子,我问你一句话,我在你心里与别人可有不同?”
舍子思索片刻,道:“有啊,无非就是,我与你接触的时间多,与旁人接触的时间少,或许,与旁人接触的时间多了之后,也会像我们这样无话不谈。”
瞬间,他脸色如霜那般寒。
半晌,沉沉说出两个字:“当真?”
舍子,“当真。”
他豁然起身,朝另一间居室走去,丢过来一句不温不火的话,“你可以走了!”
全身如雷击下,劈了个彻彻底底,呵!一声冷笑,不知是在笑自己愚蠢,还是在笑他无情冷漠?
“火狐狸,你又炸毛了!当初,让我走的是你,让我留的是你,如今,让我走的还是你!”她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性子,如同那楚开姸一样,有些歇斯底里。
“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立即站在那,不再往前走了,却没有回身,“我并不觉得我过分,当初,我能把你带出来,给你两千年灵力,已是不错了。”
是啊,他说的对,她就是一个小小鬼女。
一个让人不值得一提,甚至让人会产生恐怖害怕的鬼女冥花。
能出冥界得此一恩,已是冥花中的万幸之花。
“好,谢谢,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希望你能记住,我本来就有意与你道别,毕竟相识一场,是你非要把我带来,如今回了涂山,让我走的又是你!”
说罢,舍子转身离去,不带一丝留恋。
烛光拉长了身影,踩在脚下,步步退尽。
坚持着无力迟疑的步子,她幻身隐去,一片红光在月色下若隐若现,是一朵彼岸的模样,眨眼间,消失不见。
冥崖万丈,崖头一颗扶桑。
她不停地走着,似乎,永不想停下,再不想回头。
“舍子。”身后一声轻喊,那短暂的喜悦涌上心头,片刻,又瞬间如三千明灯全然熄灭。
“你的花掉了。”素书出现在身后,把那朵花递上来。
拿着那朵彼岸本想在涂山给她,见她离开了涂山,才一路追到这里。
她朝那朵彼岸花看了看,无动于衷,让人舍弃的东西,本就是让人舍弃的,不必再拿回手里。
“我们用灵力幻出的东西,即便再渺小再微不足道,也存着我们的灵识,拿着吧!把它留在林子里面,很快就会洇灭的,涂山这仙地,养不了冥花,本身就灵力低微,你把它丢弃了,那也就说明,你丢弃了一朵灵力,得不偿失。”
作者有话要说: 南辰的设定就是毒舌,代表性直男。
看到这里的小伙伴不要怪我们南辰哈,怪大纲,刀子嘴豆腐心,偏偏舍子初入世,根本不懂他为何刀子嘴?
以后的剧情,就让他追妻火葬场吧。
第45章 冥界念君人
三千河山45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
可以活的微不足道,那是没得选择。
但不能活的太奢望了,视灵力为命的她,自然也不舍丢了那朵花。
收花入灵,舍子对他道了声“谢。”
阮玉双亲承受不住女儿的噩耗,双双病倒,舍子无能为力,一朝重臣一朝为父,骨血至亲,那般痛苦死去,也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留在阮府,偷偷替阮玉尽孝多日,冬雪和春檀也回了阮府,在阮玉母亲面前侍奉,舍子也放心许多。
听她们二人说,她们也是没办法了。
将军的死讯传回长都,二夫人就疯癫了,还把夫人房里的所有人都关起来,府里上上下下都乱了。
走的走,盗的盗,两位夫人和将军房里值钱的东西,几乎都被盗了个空。
念及恩情的便什么也不动,一心留在那打扫将军府,反正也无家可归。
齐府来人,把剩下的婢女小厮都带去了齐府,诺达的府邸就剩下了二夫人,连她身边的月梅,都圈着二夫人手里的财物跑了。
她们二人本想替夫人守灵些日子,再去齐府为婢,谁知,那二夫人竟放了把火,把将军府烧了。
她们二人抱着阮玉灵位,从火海逃出来,幸好齐远赶到,被齐远收留,还把她们二人送回了阮府。
舍子听着这些,感叹世事无常。
人道悲苦,果真是如此的。
相比起来,做一个不见天日的鬼女冥花,也是好的。
不由得,不再向往成仙,盼一方安平无事就好。
舍子回过将军府一次,那里,果然已是废墟一片。
不复往日风光。
她在废墟中,大概找寻了下玉夫人的住处,同时,也估摸了回自己曾住的地方,在那废墟上,似乎还有着两个人的影子,一人强迫教与修术,一人懒散应付。
这已是忘川独自愁,身在冥界过了几日。
忘川忘川,回首相望已成川。
怀揣着两千年灵力,她成了精灵中不得了的人物,被抬举为冥界精灵中的榜样,有的甚至要学那仙门规矩,入门拜师了。
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份在她们看来极其幸运的路子,多么让人不想再提。
若问此法何成?
无非就是厚脸皮。
能忍住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撵,最后,自己实在受不了了,不再强求。
冥界有一点甚好,永如月下,可偏偏没有那弯弯的月牙儿。
她坐在弱水河岸,抬起手来,对着冥界半空,画了个根本不存在的月亮。
弱水潺流,咕咚咕咚哗啦啦,流动的水声交织出乐章。
似一首曲子,在以水为弦。
她静静望着,一言不发。
直至眸中出现一个红衣女子,在那弱水之上,水气返照处,手拈彼岸轻衣漫舞,幻光外,一抹不属于冥界的青淡色彩,在行云流水般抚琴,于此,她唇角才渐渐有了笑容。
“你的舞姿并不算优美,所以,不必在所有人面前,都献出你的身姿。”
那抚琴人说完,忽地消失了……
她唇角的笑,也随之渐渐消散,眼前弱水三千恢复如常。
至此才发觉,原来,是在意的。
他终究是与他人不同,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情,每日都如回映那般。
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
这一日,素书来了。
这是舍子在冥界草房之内,除了南辰之外所看见的第二个外界人。
舍子还好,毕竟出了冥界一趟,也算是略微见多识广,但其他精灵姐妹们就不同了,一个个扒着门缝偷看,简直把素书当成了梦中的理想小郎君。
千呼万盼,正在等待的师父终于出现了!
“你怎么来了?”舍子迎上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