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绡琅却突然冲向殿外。
“拦住她!”玉帝大喊着。
事情越来越不对劲,越来越不可收拾,林泉和莲孤子都已意识到他们像是陷进了一个圈套,天庭和封云山,所有人都在循着这个圈套一步步往里走。
林泉紧跟着江绡琅到达南天门时,托塔天王已经和江晚笙交上了手,南天门外,已然尸首遍地,血流成河。
“娘!”江绡琅冲了过去。
几个护卫上来缠住托塔天王,江晚笙便过来拉着女儿,看见莲孤子也跟了过来,不等他说话,便骂道:“莲华,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你口口声声保证我女儿的安全,却让人诬陷她,要置她于死地,还暗地里派天庭攻打封云山,你居心何在?”
“我什么时候派人攻打封云山了?”莲孤子几乎委屈起来。
江晚笙冲身后护卫使了个眼色,那护卫手一扬,竟是扔过来一颗人头。
莲孤子低头一看,待看清面容时,被吓得往后一退,口中道:“沐灵?”
托塔天王见了大怒,手中铁塔顿时变大,飞旋着朝江晚笙而来,护卫们上前阻挡,都被强大的仙力弹开。
江绡琅见母亲来不及躲闪,一个跨步便挡在面前。她身上只有少许仙法修为,被这铁塔全力一击,口吐鲜血,整个人飞了出去。
但还未落在地上,便有人接住了她。
江绡琅扭头一看,竟是林泉。
“你……”眼下的情形,林泉却不知对江绡琅该说什么,张嘴吐出一个字,江绡琅却已推开林泉,要往母亲那边去。
托塔天王急于为同僚报仇,也是拼尽十分的力,江晚笙只得一边应对他,一边喊道:“江诚,带少主先走!”
江诚冲过来拉住江绡琅,却听见玉帝震怒的声音:“江晚笙,你好大的胆子!”
一时之间,众雪狼被这声音震得头皮发麻,在天兵的围剿下,上万雪狼只剩下三成不到。
江晚笙才逼开托塔天王,身边的护卫立刻又将他包围。玉帝竟是手执长剑,飞入战场,不过几招,江晚笙便承受不住。
第210章 祸事
还未等到江绡琅挣脱江诚,玉帝的长剑已刺入江晚笙的胸口。
“杀!”冰冷的一个字从玉帝口中发出。
雪狼们护在江绡琅面前,像飞蛾扑火般,明明上去就是送死,却没有一个退缩。
“娘!”江绡琅向着母亲的尸首奔过去,身体里的那股力量被这汹涌的仇恨激发出来,眉心一道红光,将林泉的封印冲开,一股几乎充斥整个天地的妖力压迫得许多天兵立刻吐血而亡。
林泉因封印被破,胸口一阵钝痛,吐出一口黑血。见江绡琅双眸猩红冲向玉帝,终于飞身过去挡在了玉帝面前。
那本该穿透身体的长剑最终还是在林泉胸前停下了。
“你让开。”江绡琅面目狰狞,眼中只有仇恨。
但林泉却能看见,那仇恨后面,是遍体鳞伤的悲哀。
“他不能死。”林泉强撑着说道,看着江绡琅竟是满脸心疼。
玉帝也终于见识到江绡琅身上的力量,竟真的站在林泉身后,没有再往前一步。
“伪君子!”江绡琅咬牙道,剑又往前送了一分。
剑尖刺破了林泉的胸口,鲜红的血慢慢浸染开来,但他没有动,也没有还手,仍旧道:“他不能死。”
“林泉,”再没有了那撒娇似的一声“师父”,而是带着彻骨寒意的两个字,“你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没有让她杀死玉帝为母报仇,还是没有在玉帝面前全心全意相信她。
尽管强忍着,眼中仍旧滑下两行清泪,江绡琅嘴角噙起冷笑。
林泉身子一震,张了张嘴:“琅儿……”
但眼前的人没有再听他说完,而是猛地收回了剑,飞向空中朝地上一划,生生在地上划出一道巨大的裂缝,林泉站在另一边,那道裂缝像是划在了心头。
“我们还会再见的。”这句话,是对玉帝说的,江绡琅没有再看林泉一眼,待江诚抱起江晚笙的尸首,便带着余下的雪狼们消失在云雾里。
因着前一刻江绡琅力量的瞬间爆发,连玉帝都没敢阻拦。
一个仙童的死引来天庭与雪狼族的彻底决裂,引来江绡琅和林泉的恩断义绝。
等到玉帝带着众仙回到凌霄殿商议接下来的对策,南天门的尸体都被清理干净,林泉还呆呆地望着江绡琅消失的地方。
莲孤子走来轻轻唤了一声:“上仙?”
林泉身子晃了晃,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莲孤子不明白他所说的做错到底是指什么,而是捏着那面镜子,道:“这一切因果你应当看得清楚,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对劲,林泉,木已成舟,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查明真相。”
林泉双眼渐渐恢复清明,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问:“寻空呢?”
莲孤子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去封云山了。”
“回长华殿吧,告诉我你那镜子到底怎么回事。”林泉终于冷静下来,心里笃定是那面镜子出了问题。
只是当他认定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回到长华殿,等林泉换了衣服回到大殿时,莲孤子殿里的仙童竟是已经带着文扬等在里面。
林泉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走到上面坐下。
文扬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南天门发生的一切,他也是刚刚得知,此刻惊恐地望着林泉,生怕他要为自己徒弟报仇。
但莲孤子先开口了,径直问他:“那个被放出来的魔物,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得知仙尊已被雪狼族所杀,文扬如今没了靠山,只得老实答道:“是前阵子仙尊下界收的。”
“那他为什么交给你?”
“是仙尊回来时,原本是要带回殿中关押起来,找时间炼化,只是他说还要下界办点事,便交给我带回去。”文扬声音发虚,他没料到自己不过是为了陷害江绡琅,却引出这么大一场战事。
“那那个魔物,是你放出来的吧?”莲孤子幽幽道,一双眼睛盯得文扬垂首不敢对视。
“是……不,不是,是江绡琅放出来的,是她……”
“事到如今,你还在撒谎!”莲孤子一拍桌子,吓得文扬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你若再不说实话,等来日江绡琅再打回天庭,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你。”
文扬身体一垮,再看林泉,只见他眼神冰冷,只得朝莲孤子连连磕头:“道尊救命,我说,我说。当时,确实是我放出那魔物,我以为只是个修为不高的小魔物,只是想放出来陷害她。可没想到那魔物竟然如此厉害,咬死了文招。当时江绡琅是让她的随从帮忙救文招的,只是没能救下来……”
越说到最后,文扬声如蚊蝇,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子苍听完冲上去揪住他就是一顿乱打,文扬连连求饶,莲孤子抱着手看了一会儿才示意身后的童子把暴怒的子苍拉开。
子苍手脚乱舞,口中兀自大骂:“你这个小人!卑鄙小人!”
文扬爬过去拉住莲孤子衣角,哀求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那个镜子里面为什么会和我说的话一模一样,那镜子是道尊您的法器,我一个小小仙童哪里有那么大的力量。”
莲孤子抬腿挣开,又问:“沐灵带兵攻打封云山的事,你可知道?”
文扬赶忙摇头:“莫说这种事仙尊绝不会告诉我,就是我也不明白,仙尊为什么会去攻打封云山。”
莲孤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恨恨道:“蠢货!你可知道你惹下多大的祸事,如今六界不宁,天庭不安,都是你的罪过!”
文扬哭得涕泗横流,道:“道尊要把这件事告诉陛下吗?陛下一定会杀了我的。”
莲孤子指着他咬牙骂道:“你也知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好好一个仙界,怎么养出你这么个黑心烂肺的……”
林泉听得心中一片寒凉,此刻像是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往外走。
“你去哪儿?”莲孤子急忙喊住他。
“封云山。”林泉说出这三个字,心脏却一阵剧痛,竟再也迈不开步子,那个地方,他是否还有勇气踏足。
莲孤子走上来满面焦虑:“你此刻去还有什么意义?江晚笙已死,她必然不会放过天庭,何况此时此刻,她最不想见的人,恐怕就是你了吧。还不如咱们先查出这一切到底是谁在操控,等抓出幕后黑手,也好叫她明白真正害死她母亲的是谁。”
林泉摇摇头,道:“若如你所说,这件事真有幕后黑手,我更要此时过去。无论那个人目的是什么,他明显是要逼迫琅儿走入魔道,此刻怕是已经在前往封云山的路上。”
莲孤子一想有理,但见林泉脸色苍白,心念一转,道:“你此时去也好,说不定看你这病恹恹的样子,她一时心软不会对你怎么样。那个孩子实则最单纯不过,你多缠她一阵子,或许还能把她拉回来。”
后面的话说得有些暧昧,林泉鄙夷地看了莲孤子一眼,道:“沐灵已死,封云山的事便是死无对证,查起来还要费些功夫。天庭这边就交给你了,你最好早点弄清楚那面镜子的事。子苍,守好长华殿。”
说完步履匆匆,转眼消失在门口。
莲孤子抬头,望见远处隐隐有乌云聚集的天空,眉头紧皱:“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另一边,江绡琅在江诚的带领下一路回到封云山。进了山谷,只看见遍地狼藉,皑皑白雪中洒落着一片片的血红。山腰上的冰洞口,坐着的只剩下妇孺老幼,看见他们回来,都赶紧冲下来在里面寻找自己的家人,那没有找到的,便只能对着天空长久地哀嚎。
一时之间,锁雪谷里凄凉的狼嚎在天际回响。
聚在路两边的雪狼越来越多,尽头处,一身白衣的暮乾朝长身玉立,一直等到江绡琅站在了她面前,看到江诚怀里的人,只是静静地走过去,把妻子的尸体接过,转身回了冰洞。
江绡琅跟了上去,见着父亲小心翼翼地把母亲放在皮褥上,终于转过身来对江绡琅伸出手,张开嘴确是不符合他年纪的几近苍老的声音:“琅儿……”
江绡琅扑在父亲怀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在天庭的一怒,在路上的压抑,所有的委屈、愤怒、仇恨,都在这一刻化为汹涌的泪水。
暮乾朝轻抚着女儿的背脊,静静地安慰着她,直等到怀里的人哭够了,红肿着眼睛抬起头,问:“爹,您不怕我吗?”
眸子里的猩红尚未褪去,暮乾朝却是满眼慈爱:“哪怕你是十恶不赦的魔头,你也依旧是爹心爱的女儿,更何况,我的女儿,我了解,她和她母亲一样,都是这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江绡琅埋首进父亲怀里,呜咽着,闷闷的声音传来:“他却不相信我……”
暮乾朝早知道女儿对林泉的依赖,了然道:“他是天庭上仙,大约有他自己的立场吧。神仙绝了七情六欲,本来就是最冷漠的。”
江绡琅收了眼泪,再仔细看父亲,竟只在父亲眼中看到一片空洞,像是死了似的,心中一颤,道:“爹,你……你哭一哭吧。”
第211章 屠神
暮乾朝却是勾起一丝苦笑,摇摇头道:“爹不能哭,我再哭了,你怎么办。”
江绡琅闻言,却是擦干眼泪,露出决然的神情道:“我也不哭了,我再也不哭了,我要给娘亲报仇。”
话音刚落,暮乾朝还未应答,江诚却在洞口禀告:“少主,有人要见你。”
江绡琅皱了皱眉,她此刻只想陪在父母身边,但暮乾朝却拉了她的手道:“去吧,从现在开始,你是族长了。”
江绡琅摸了摸脖子上的灵玉,心中还有些忐忑,但看到父亲鼓励的眼神,终于定下心,走出了冰洞。
“是谁要见我?”
“来人没报名字,不过,”江诚已然把她当做了族长,恭敬道:“是一个凡人。”
“凡人?”江绡琅也有些吃惊,“凡人如何知道封云山,又如何知道我的?”
“属下也奇怪,很可能他只是隐藏了自己的修为。”江诚一边说着一边陪江绡琅往前面去。
已经有人带着那人到了山脚下的石台。
江绡琅不认识他,那个人的五官十分平凡,捡出任何一样来都没有什么特点,扔进人堆里大概立刻就分辨不出了。
可他的眼睛里闪着精光,那双漆黑的瞳仁里似乎深藏了积淀千年的黑暗。
江绡琅莫名觉得脊背生寒,手握成拳头在台子上首的石椅前站定,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