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刀“嗖”的一声,被吸进葫芦里去了。
花兮傻了,乐池傻了,男人也傻了。
那孩子敲了敲葫芦,侧耳听了听,道:“再收。”
无数红线如水流一般,呼啦啦从那个看起来无比狭小的葫芦口,“嗖嗖嗖”地流了进去,简直比嘬面条还要顺畅。
红线和男人十指相连,男人被巨大的吸力拽得趔趄,如果不是松手松得快,眼看着也要被拽进去。
花兮在冰壳里挥舞拳头:“把他也吸进去!”
“完了完了,可是我不会吸人诶,”稚京眨眨眼,“爷爷教过我,我忘记啦。”
男人乌发凌乱,辫尾松开,和彩绳一起编成的辫子旋转着散开,扫过肌肉紧实的胸口,扭了扭脖子,冷笑道:“很好,轮到我了。”
“不好意思,骗你的。”稚京笑嘻嘻,贱兮兮,露出一排小白牙,
他轻敲两下宝葫芦,葫芦身骤然胀大,狂风漫卷,倒灌入壶。
男人惨叫一声,直接被吸进了葫芦里。
稚京垂着乌黑的睫毛,慢吞吞道:“我好像,突然,又想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葫芦师弟即传说中的财神爷,本文最大赞助商没有之一。
人家都有孙子了,萧九辰他还在守寡。
啧。
PS.明天萧九辰要认出老婆辽!!明天来给大家发小红包~~
第10章 花之重开
那刻着吉祥如意财源广进的宝葫芦,缩小以后,刚好被稚京拿在手里,拴根红绳,在手里慢吞吞的,一晃一晃。
花兮问:“小孩儿,你找萧九辰做什么?”
稚京还没回答,突然眼睛一亮:“大脑斧!!!”
说完,他迈着肥胖的小短腿,向小白扑了过去。
小白刚被松绑,惊魂未定,吓得往花兮这里躲。
花兮念及这小屁孩姑且算她的救命恩人,于是,把小白后颈轻轻一捏,大气道:“给你摸,随便摸。”
稚京高兴坏了,宝葫芦也不要了,随手一丢,扑上来热情地挠小白的下巴,把它的虎头像棉花球一样揉来揉去。
小白被花兮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一捏,趴在她腿边乖乖任人宰割,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花兮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葫芦,奇道:“这是葫芦的葫芦啊?”
她师弟,*T 张福禄,小名叫葫芦,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从前在清净道碧落山,山上寂静无声,夜里宵禁过后,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靠星光照明,山上树林枝叶茂密,树影婆娑如鬼影幢幢,经常把起夜的葫芦吓得哆哆嗦嗦,一惊一乍,常常因为一只小虫,惨叫得把全山的人都吼起来。
花兮虽然睡眠极好,但也架不住夜夜听他鬼哭狼嚎,便问他,这师门唯一的女孩子是她,年纪最小的也是她,她都不怕,你怕什么?
葫芦说他人间的话本看多了,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山鬼精怪,都是在夜里出来吃人的!
葫芦结结巴巴道小师姐,你说我要不要去寺庙求神拜佛要个平安福。
花兮气笑了,说你还真是话本看多了,看得脑子都生锈了,你自己就是个神仙,到哪里去找寺庙求神拜佛。
葫芦去求师父,师父淡淡道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葫芦深有感触,回去了,晚上哭爹喊娘觉得还是黑暗更可怕一点!
花兮想起当年师父担心她怕黑,给她做了一盏精巧的六角长明灯,悬在她屋檐下,还温柔地告诉她,如果夜里害怕,就把他喊醒,他一直在。
但是架不住花兮刚会走路,就漫山遍野地撒丫子狂奔,深更半夜上房揭瓦下钩子偷师父白天酿的酒。
师父没等到她胆怯地把他推醒,倒是等到了满屋顶的瓦片跟雨点一样噼里啪啦落了一头一脸。
花兮觉得葫芦病入膏肓,点灯是不管用的,所以费了一番功夫,找了整整数月,在芳洲幽谷上找到了史书上记载的夜明兽,这种兽的眼泪滴在眼睛里,可以让人深夜视物,如同白昼。
传说夜明兽哭泣非常罕见,所以夜明兽泪千金难求。
花兮等了一整天,夜明兽都不哭,气得她把夜明兽打哭了,第三天就带着眼泪回来了,很豪气地丢给葫芦,让他晚上不要再嚷嚷了。
葫芦感激涕零,说小师姐,你是不是受伤了,你的胳膊在流血诶。
花兮一看,确实在流血,因为她把夜明兽打哭了,夜明兽也不是吃素的,把她顶了个跟头。
花兮无所谓地拍拍肩膀,将衣衫上粘的血迹,用法术化成一片桃花瓣,拈起来道,没有啦你看错了。
然后葫芦哭得更凶了,说小师姐你真好,我长大以后要成为像你一样的大侠。
花兮从回忆中回神,因为小白一直在咬她的手。
花兮回过头,发现稚京满眼放光,两手不停地薅小白的毛,往荷包里塞。而小白瞪着一双水汪汪的蓝色大眼睛,神色绝望而痛苦。
花兮道:“大孙子,别薅了,都薅秃了。”
稚京手上不停:“它这么多毛呢,给我几根也是好的!”
花兮问:“你来找萧九辰做什么?”
“我听爷爷说这里有大脑斧,我想求仙君爷爷给我看看大脑斧。”
花兮沉思了一会:“那你现在已经看到大脑斧了,*T 也不需要见萧九辰了,这样,你带我去找你爷爷,小白随便你玩。”
稚京眼睛一亮,眸子黑漆漆的:“你说的,别后悔。”
花兮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身上所有的谜团,都指向了妖族。
她重生以后莫名变成了妖狐,三万年前追杀她的蝎王,如今以幻影的形式再次出现,那弯刀男人和蝎王认识,还能驱动妖尸,也和妖界脱不了关系。
说不定,当初一剑刺死她的人,也是妖族的人。
看来,她非得去罗刹妖谷走一趟不可。
但她现在身无分文,还没有武器,总不能赤手空拳往妖谷冲。
而葫芦师弟都三代同堂了,想必家底丰厚,偷一两把剑不成问题。再不济,葫芦一贯好吃,她至少也能混进厨房吃顿好的。
看上去是偷,但,师兄弟之间的事情,怎么能叫偷?
这叫师门和睦,互通有无。
花兮面目慈祥:“那男人被吸进了葫芦,他身上有块白玉令牌,能不能单独取出来?”
稚京点头,中指弹了一下葫芦身子。
葫芦口“啵”的一声,把那枚令牌吐了出来。
花兮抬手接住:“你身上有你爷爷的令牌,我手上有乐池的令牌,我们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
乐池原本默不作声,现在却突然开口道:“你就这么走了?”
花兮差点忘了她还在这里,被吓了一跳,这才一拍脑袋,想起来乐池还在看管她!
花兮抱歉道:“这次又要连累你了,不过我要走,你是拦不住的,如果你拦我,我就只能把你捆在柱子上了,但我不想那样对你。萧九辰回来,如果同你生气,你就全推到我身上。”
乐池苦笑着摇摇头:“你不懂,我也没办法跟你解释,但你走了,萧九辰真的会杀了我的。”
花兮:“……”
她真诚道:“你不要看他成天板个脸、很可怕的样子,九重天怎么可能会随意杀人!他是仙君又不是魔尊!哪有下属干的不好就杀掉的道理?最多扣你俩月例银,我从师弟那里多搞点钱来还你!”
乐池看着她,笑意更深更苦了,眉目凄然绝美,看得花兮心里突突直跳,只觉得万般对不起她。
乐池缓缓道:“你知道,我一直希望为一个朋友两肋插刀吗?”
花兮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乐池笑道,笑容澄澈干净:“你走吧。”
花兮试探道:“真没事吗?”
乐池道:“没事。”
花兮又指着她身上的无数窟窿眼:“伤也没事吗?”
乐池长裙迤地,盈盈一笑:“你再不走,我要后悔了。”
“好好好,走走走,”花兮立刻翻身骑上虎头,伸手把稚京也拉了上来,道,“大孙子,麻烦指个路。”
白虎几下腾跃,转眼就消失在了三清殿外。
偌大的华丽宫殿内,重新变得空旷而冷清。乐池慢悠悠地用一根绳子,将自己捆在了柱子上,捆得很结实,然后静静等着萧九辰回来。
她空洞地望着门外屋檐分割的四四*T 方方的蓝天,发起了呆。
片刻,忍不住自嘲地笑笑:“这可真不像我做的事。”
“……果然是祸国妖姬。”
*
三清殿的门猛地一下被狂风刮开,光射入阴暗无光的殿内,平铺在死气沉沉的地板上,映出一个纤长的影子。
白袍下一双云靴迈过门槛,踏在白玉石地面上,脚步声干脆冷硬,回音在挑高的屋檐下反复震荡。
萧九辰一袭白衣,薄唇紧抿,冷如冰雕,眸中隐隐压着暗金色的怒气,手里拎着一只通体漆黑的木偶。
那木偶材质如金属一般,浑身扎满红线,拖着一条纤长的蝎尾,其中几条红线诡异地飘在空中,金光闪烁,尖端指着大殿后门的方向。
乐池从柱子上艰难地抬起头,声音晦涩:“尊上,属下无能……有人在殿内埋伏,掳走了小狐妖,我实在不敌……”
萧九辰冷冷抬眼:“把自己捆在柱子上,好玩么?”
乐池脸色惨白,松开了绳索,“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尊上明鉴!!”
萧九辰伸出手指,他手指生得格外修长,骨节分明,像是冷白玉雕出的竹节。
指尖在红线顶端微微一弹。
金光发出“嗡”的一声轻响,瞬间漫射,迅速在整个大殿里迸溅,来回弹跳,在空中划出密密匝匝的纹路,如泼水碎银般在空气中留下久久不散的金色光痕。
那些光痕,是之前满殿红线存在过的地方。
光痕在后殿的位置猛地收束成窄窄的一线,如万千江河过窄口,齐齐断在了一处不足硬币大小的半空。
萧九辰微微蹙眉,缓步走来,轻描淡写地掐住乐池的脖子,将她拎起,手指缓缓划过她的脸颊,声音轻柔,却如冰凉鹅毛缓缓划过,让人毛骨悚然。
“你放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