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池哑口无言,她心知瞒不过萧九辰多久,但也没想到败露得如此之快,咬牙道:“属下并未放走她,是一黑衣妖族埋伏在殿内掳走……”
她突然说不下去了,喉头被紧缩的手指碾出“咯咯咯”的声响,乐池杏目圆睁,眼睛血丝凸出,仿佛要从眼眶中滚出来!
萧九辰并没有看她,反而盯着墙壁,看的是寝殿方向。
乐池拼命挣扎起来,沙哑着发出赫赫的可怖声响。
萧九辰恍若未闻,拎着她,疾行至寝殿门口,手指浅浅摸了一下门框,眼中暗金光芒翻涌:“有人进去过?”
指尖一点,门应声而开。
门后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冰冷的床,床头放着一个精美至极的琉璃盏。
琉璃盏内,是一束灼灼而放的桃花。
……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茫茫大雪覆盖的东荒原野,暗无天日阴冷潮湿的地底洞穴,一袭红衣金枝玉叶的小神女笑盈盈地溜下来,肩头发梢还带着未融化的雪粒。
黝黑扭曲的树枝塞在他手里,下一刻在金色的光芒中幽幽绽放,花香四溢。
那声音是极清脆悦耳,活生生地跳在耳边。
“我用法术催开的*T 花,向来是法源不断,花开不败。”
“我不死,这桃花就会永永远远开下去。”
“好不好看?送给你。”
但她死了。
有关生命的法术向来是禁忌。她曾经施法催开过这枝花,一道无形的契约便在暗中永远绑定。
再没有其他人能将法力灌入这束枯枝,足以翻山倒海的滔天灵力涌入,死去的东西却永不回来。
三万个冰层乍破雪光熹微的春日,三万个等不到花开的隆冬。
萧九辰的手指突然松了,乐池猛地跌在地上,摔得浑身骨头丁零当啷齐响,她一手摸着脖子,一手缓缓站起,心知逃也逃不掉,索性也不逃了。
她一抬头,看见一双灿若流金的眼眸!
那金色眸子如此瑰丽又如此骇人,缓缓流动的金光在眼眸中光华流转,如夜空中星光流沙淌过银河,明明已经身在九重天,却仿佛被那双眼眸居于云层之巅俯瞰众生,美极而盛,却是冰冷而孤独的,越看越觉得心惊胆战。
万物在其中倒映不出影子,芸芸苍生如同卑贱的蝼蚁。
只有天道会如此冰冷却又至高无上,但天道并没有足以咆哮着席卷天下的愤怒。
她只见过一次这样炽热的金眸。
上一次,金眸燃烧了整整三十三天,一人一刀血洗魔域,没有人站在他的背后,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仿佛凭空诞生,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没有表情,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用一柄血刀斩杀割据占地分庭抗礼的七位魔尊,一统魔域,成为新一届的红衣魔尊,自封红莲真仙,魔尸堆积成山,赤峡血流成河,刀鸣声震四野,威名惊动六界,上抵天庭。
但,此时金色的眸子里,竟然出奇得温柔,像是看见午后屋檐下慵懒的猫咪,或是蝴蝶轻盈地落在枝头。
……
那里有一株桃花在灼灼绽放。
作者有话说:
好消息:认出老婆了!
坏消息:老婆跑去师弟那里串门(抢钱)去了!
马上要开始追老婆辽!
本章评论区发从葫芦那里偷来的若干小红包~~啵啵啵!!!
第11章 玫瑰酿酒
白虎背上,花兮感到手腕上的千丝镯突然滚烫,烫得她大叫了一声,吓得稚京差点滚下虎背。
“怎么了?”
花兮握着右手的手腕,那里绕着千万根金丝形成的镯子,此时正如火烧火燎般滚烫,烫得她一连声喊:“疼疼疼!”
稚京伸出小手摸了摸,花兮手腕白皙冰凉,毫无红肿。
稚京惊叹道:“小姑奶奶,演得好哇!跟真的一样!”
花兮:“……”
那疼痛来得汹涌剧烈,但跟一阵狂风似的,刮完就平息下去,花兮心有余悸地又摸了摸手腕,说不疼就不疼了,真跟演的似的。
稚京道:“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女版孙悟空,刚刚唐僧在远处念了紧箍咒?”
花兮敲了他一个脑瓜崩:“怎么那么贫呢,兵器库在哪儿?”
稚京伸手指着前面不起眼的偏僻小殿:“门是锁上的*T ,不过,你跟爷爷师出同门,应该知道怎么打开吧?”
花兮当然知道,葫芦当年死活学不会解禁的术法,还是她教的。
花兮单手结出几个法印,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扑面而来阴冷的寒风……和一股扑鼻浓郁的酒香。
花兮:“?”
白虎的爪垫悄无声息,缓缓迈入殿内。
还真是酒窖,殿内格外幽暗阴凉,向地底延伸,四周都是堆积至房顶的木桶,浓郁扑鼻的酒味从木桶的缝隙中渗透出来,闻着都醉人。
花兮:“你家爷爷兵器就是酒吗?!”
她一回头,发现稚京已经从虎背上跳了下去,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刀,在木桶上割出一条小缝,浓郁的酒液顺着缝隙源源不断地淌了出来。
“你要偷什么偷去吧,我不去了……千年玫瑰酿,嘿嘿嘿,这可是奏善殿独有的玫瑰酿……”稚京笑得像个猥琐的孩子,抱着木桶咕嘟嘟喝了起来。
花兮看得目瞪口呆:“你才多大就喝酒?不能喝的!”
难怪当时指路的时候,稚京吞吞吐吐,犹豫不决,花兮心想在自己家里还能认不识路?这孩子莫不是个路痴?
原来跟她玩儿这套?
她利用稚京带路偷葫芦的兵器,稚京利用她开门偷葫芦的酒?!
她跳下去拎着稚京的后颈,把他往外拖,谁知他像只偷蛋的老鼠,两手两脚一起抱着酒桶,嘴对着缝隙,一口都不肯松。
“葫芦怎么养出这么个酒鬼孙子……”花兮嘀咕着,想把他丢下不管,但是神仙酿的酒何其厉害,看木桶的模样至少尘封了千年以上。
她要是不管,这倒霉孩子能把自己喝死过去。
小白偷偷摸摸在地上舔了一口,被花兮回首一指大呵“住口”,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花兮用红绫把稚京团团捆起,硬生生拽开。
稚京满脸醉人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小姑奶奶,嗝,你让我再喝一点,嗝,我保证,不耽误事儿。”
“你爷爷平时不让你喝,那我也不能。”花兮拍拍他的脸,“兵器库在哪?”
稚京醉眼迷离,手指晃晃悠悠:“那里?……那里?还是那里?”
花兮:“……”
小白喉咙里发出隐隐低吼,花兮支起耳朵,听到殿外逼近的杂乱脚步声。
“快,快躲起来。”花兮急忙道,一把背起捆成粽子的稚京,抓着小白的胡须往酒桶深处拖。
那群人近了,隐隐约约听见他们交头接耳。
“罗经五行仪刚刚突然疯转,这里绝对有妖气。”
“……我只闻到了酒气。”
“蠢货!在真君的酒窖里当然什么都闻不出来,你看罗盘指向太阴卦级!”
“我操,有妖偷酒了!”
一群人手持罗经五行,举着刀剑棍棒往里进,手里提着长明灯,晃动的微光照亮昏暗的大殿。
花兮一听就知道,是群殿里办事的仙仆,修为比她只低不高,心里放心了一些,随手捏了一个隐身诀,罩在两人一虎身上。
那群*T 人在酒窖里来来回回地穿梭,几次路过花兮几人的面前,都没能发现他们,但是罗经五行又一直在疯转,让他们又困惑又不解。
“是不是罗盘出错了?”有人问。
“不可能!天帝发给每个宫的罗盘,怎么可能会出错?”
于是他们又闷头找起来,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花兮拖着稚京,领着小白,伏低了身子,轻手轻脚往外挪。
谁知变故突然发生,一个人提着灯从小白身后走过,狠狠一脚,踩在了小白拖在地上的尾巴!
小白:“嗷嗷嗷嗷嗷嗷嗷——”
它这一嗓子,石破天惊,惊天地泣鬼神,吓得全场人仰马翻。
花兮惊恐地扑上去把小白的嘴按拢,但它的嘴实在太大了,咬合力惊人,花兮用大力气都没把它捂住。
“在这里!!隐身了!在我这里!!”有人挥手大喊。
无数晃动的灯影夹杂着急促的脚步声往这边聚集,躲在原地迟早被抓到,花兮急忙抓着小白,翻身而上:“躲不了了!跑!”
小白四足抹油,向前冲起来,迎着人墙奔了出去,结果看到面前一片银晃晃的刀刃,吓得一个急刹,哀嚎起来。
“不怕不怕!”花兮伸手,红绫向前一弹,试图卷走那些人的兵器,但这群仙仆倒也并非无能之辈,仗着地形复杂闪躲开来。
有眼见的喊道:“是小少爷!!!小少爷被她绑架了!”
“稚京小少爷!!”
那群人心急护主,直接将飞剑扔来,小白惊慌之下,冲着旁边的酒桶就撞了过去。
它体型硕大,银白的毛皮下是流水般健硕的肌肉,虎背雄壮,一下就将木桶墙顶翻过去,装满酒的木桶如纸片般被吹飞,无数玫瑰酿像深红的瀑布般铺天盖地地涌了下来。
花兮被汹涌的玫瑰酿冲得浑身湿透:“小白!!!”
稚京发出如丧考妣的惨叫:“我的酒啊——!!!!!”
一众仙仆:“少爷啊!!!稚京少爷!!!”
小白:“嗷嗷嗷嗷嗷嗷——”
简直鸡飞狗跳,震耳欲聋,一地狼藉,无数法术光芒和飞剑飞刀在狭窄的过道里飞舞。
小白左突右闪,张皇逃窜,疯了似的撞倒了一堵又一堵高高垒砌的木桶墙,滚翻下来的木桶沉重地撞倒了其他木桶,如同连锁反应般一发不可收拾,千年玫瑰酿的洪流冲垮了更多的木桶墙,酒液汇聚成河,最深的地方淹没了人的胸口。
终于,一盏没来得及熄灭的长明灯,碰到了翻卷的酒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