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着胸膛的手掌能感觉到底下的体温和肌肉,虞度秋忍住了顺势摸一摸的冲动,不屑地说:“说得好听。危机时期已经过去了,我去参加个寿宴能有你什么事儿?别忘了你现在仍有嫌疑在身,我带个嫌疑人出席多丢面子?想随我同去就先证明自己的清白吧。”
柏朝行动受阻,仍旧不放弃,竭力往前倾,认真地问:“我哪里丢人?你是不是故意这么说,为了激我?”
赵斐华杵在一旁,本打算趁他俩争执的时候悄悄溜了,无奈这两人的站位挡了他的路,只能被迫围观这一对快要订婚的小情侣闹别扭。听完柏朝这句话,他才突然意识到,虞度秋可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生气。
虞度秋要面子,这恐怕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他什么时候要过脸?
演技超群、聪明过人的虞大少,在对象面前连装生气都装不完美,字里行间都是心软的破绽,这才叫丢人吧……赵斐华悲哀地想,果然恋爱使人变傻啊。
虞度秋此时也在心里轻轻啧了声。一不小心装太过了,反倒让这精明的家伙瞧出端倪来了。
不过不打紧,只要他不松口,柏朝也拿他没办法。
这时,他的手突然被人抓住了,往下用力一压。紧接着,柏朝就毫无阻拦地靠了过来。
虞度秋以为他打算野蛮地亲上来,正准备抽身而退,柏朝却在不到半步的距离停下了,狠狠盯着他:“我不管你在计划什么,你必须带我去。”
虞度秋一愣,反应过来他是在凶自己之后,假生气登时成了真冒火,不甘示弱地回击:“不带你又怎样?你本事大了是吧,敢对我的下属动手,还敢威胁我?”
赵斐华缩在剑拔弩张的两人后头,瑟瑟发抖,心想他本事确实大啊,上回来这间会议室,你都被他压在下面啊老板。
“没有我的允许,禁止你踏出壹号宫半步。”虞度秋没给柏朝反驳的机会,直接放出狠话,“要是被我发现你私自离开,你就滚出去,自己住外头,订婚也推迟到我气消了为止。”
赵斐华:“…………”
您能想出的最严厉的警告仅此而已吗!以前那个动不动就要卸人家一条腿的虞大少去哪儿了!
柏朝毫不退让地回敬:“你不带我去,我自有办法。总之我不允许你一个人去罗家赴宴。”
他撂下这句话就扭头走了,留下虞度秋和赵斐华两个人匪夷所思地大眼瞪小眼。
“他和罗茂有什么仇?”虞度秋问。
赵斐华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没查到,他俩岁数上是爷孙辈了,罗茂退居幕后的时候柏朝才刚出生呢,能有什么仇什么怨啊?”
虞度秋摸着自个儿的下巴,逐渐冷静下来:“小家伙今天……情绪不太对劲啊。”
柏朝在外人眼中本就不是良善之辈,可从未对自己人动手过。
赵斐华方才被衣领卡住的喉咙还有点儿发紧呢,惊魂未定地说:“他该不会真是一名藏匿的罪犯吧?如今有了你这座大靠山,就开始原形毕露了……”
“你挺会猜啊。”虞度秋伸手,屈尊帮他抚平了衣领上的褶皱,笑得令他头皮发麻,“再这么猜,割了你的舌头做铁板烧。”
赵斐华瞬间紧紧闭上嘴巴,把自己赖以生存的三寸不烂之舌藏得好好的。
虞大少威胁人的本事没有荒废,只不过唯独对一人格外开恩而已。
作者有话说:
往后翻,还有一更~
第138章
壹号宫内忙于追查最后的真相,警方这边更是没闲着。
邮包案与雨巷案等一连串案件的逐步告破,意味着原本的嫌疑人裴鸣彻底洗清了嫌疑,可他又因自己的嫉恨与恐慌而犯下了涉嫌谋杀的罪名,如今证据确凿,吃几年牢饭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费铮死后,他被转移到了看守所,等待开庭,由于牵涉到几桩陈年旧案,警方正在如火如荼地收集证据,在确定他没有参与裴先勇谋杀、绑架等刑事案件之前,他仍需在看守所坐几个月的冷板凳。
裴卓一人无力扛起整个家业,连续的股价暴跌造成合作方们纷纷撤销尚未付款的订单,唯恐他们破产无法再提供宝石货源,这样下去迟早资金链断裂。
而另一边,杜苓雅也因失去哥哥而整日以泪洗面,公司的业务她更是一窍不通,董事会的那群老狐狸蠢蠢欲动,想吞并公司赶走他们兄妹俩的贼心已经昭然若揭。
杜苓雅无人可以诉苦,只能找裴卓商量,而裴卓自身难保,即便有心也无力,几次三番想去看守所探望裴鸣寻求帮助,可裴鸣是被刑事拘留的未决犯,不允许家属探望,他在看守所外大闹了几通,终于……成功地被纪凛逮回了公安局。
“你当看守所是你家?想进就进?”纪凛狠狠一拍桌子,把这位弱不禁风的小少爷吓得够呛,“再闹事,把你也关起来!”
裴卓上回进公安局还是因为董永良的事被审讯,那会儿警察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也确实没参与,因此趾高气昂地指着这些警察的鼻子大骂了一通,也没人敢拿他怎么样。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也知道自己理亏,缩起脖子低着头,像个被老师批评的学生,小心翼翼地恳求:“纪警官,您网开一面吧,我真的需要见我哥!”
纪凛一甩手:“规矩又不是我定的,你求我有什么用?再说了,见到你哥又能怎样?他就是造成你家公司如今局面的源头之一,你还指望他能让你家公司起死回生啊?”
一旁的卢晴滑动椅子,也来凑热闹:“就是啊,你非要找的话不如去找你爸,他人在里头关了那么多年还给我们制造这一堆麻烦,比你哥厉害多啦,你问他说不定能有所收获哦。”
牛锋憋着笑,偷偷给她竖起大拇指。
裴卓有求于他们,装作没听出她的挖苦,苦着脸说:“我爸进去的时候我才10岁,跟他其实没多少感情,我哥才是我最亲近的人,如果见不到他,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就像个在商场里与父母走散的小朋友,跑到服务台让工作人员帮忙用广播找他的父母。
可公安局不是商场,没人会为他播放寻人启事。
刚才嘲笑他的卢晴动了点儿恻隐之心,毕竟裴卓本人是无辜的,哥哥的入狱对他来说无异于天降横祸,这位小少爷资历尚浅,也欠缺能力,无法像他哥当初那样挑起大梁。如今无依无靠,只能卑微地来求他们这些警察,想想也是蛮可怜。
“虽然不能放你进去探望,但你可以写信,我们审核之后没问题的话,就能帮你送进去。”卢晴提了个折中的方案。
裴卓别无他法,正要答应的时候,一名民警敲开了办公室的门,没注意到低着头的裴卓,一进门就对纪凛汇报:“纪队,柏朝刚去看守所探望裴鸣了。”
“什么?!”裴卓第一个跳起来大叫,“他都能去,我为什么不能?!”
“坐下!吵什么吵!”纪凛将他按回了椅子上,转头对着下属也发火了,“我让你监视他,你就纯看着啊?为什么不阻止他?看守所的人在干什么,怎么让他溜进去的!”
民警连忙解释:“他不是钻空子溜进去的,他是凭着许可光明正大进去的。”
纪凛一听这话,差点儿掀了办公桌:“操!谁给的许可?!有病吧!他现在身上全是疑点,裴鸣又是他的前雇主,万一他们串通供词怎么办?他上回还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和刘少杰暗通款曲呢!哪个傻叉这么没脑子给他发许可?!”
民警战战兢兢:“是、是市局的穆警官……”
“………………”
整间办公室登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卢晴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憋笑,牛峰的脖子竭力扭向窗外装作看风景,耳朵竖得比谁都高。
只有很傻很天真的裴卓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还以为穆警官是市局的哪位高官,所以有这么大的特权,于是接着纪凛的话破口大骂:“这穆警官是什么傻叉!知道公正两个字怎么写吗?我这个家属都不能探望,柏朝他凭什么!这不明摆着徇私枉法吗!我要去投诉他,告诉我他的大名还有警号!”
“……投诉个屁!你敢?!”纪凛骂得比刚才更凶,“穆警官那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你什么也不知道就闭嘴!“
“???”裴卓目瞪口呆。
“卢晴,跟我走一趟。牛峰,打电话给姓虞的,他家的疯狗跑出来了,赶紧牵回去!”纪凛下达指令后,立刻扯下椅背上的外套,往身上一披,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牛锋不情不愿地拿起电话拨号,卢晴则迅速将桌上的资料锁进抽屉,临走前被气得快哭出来的裴卓拽住了警服一角:“你们队长怎么能这么双标?我要投诉他!”
卢晴拉下他的手,拍了拍手背,无奈地安慰:“投诉也没用,咱队长本来就在停职期。”
裴卓瞪大眼睛:“也就是说……他根本没资格抓我?”
“……”卢晴看了眼手表,“哎哟!时候不早啦,你先回去吧,有事再联系你啊!”说罢一溜烟儿地跟着纪凛的步伐跑了。
裴卓恨得牙痒:“你们警察没个好东西!跟姓虞的狼狈为奸!”
刚接起牛锋电话的虞度秋恰好听见了这句怒骂,不禁笑了:“裴卓怎么去你们那儿了?为什么骂我?是不是你们说我坏话了?”
牛锋没好气道:“虞先生,先管好你的下属吧,柏朝去探视裴鸣了,你知道这事吗?”
电话那头的笑声戛然而止,片刻后,传来一句冷恻恻的回复:“昨天刚警告过他……知道了,我这就去。”
此时,刚接受完扫描搜身的柏朝尚不知晓,正有两方人马杀气腾腾地赶来逮他。
他出示了穆浩给的探视许可证明——准确地来说,是冯锦民批准的,穆浩只是负责转交给他,但穆浩硬是拖着久病刚愈的虚弱身体跟着一块儿来了。
来时的路上,两个人毫无交流。
这会儿到了看守所内,穆浩终于率先打破沉默:“一会儿我会旁听,请别介意。”
柏朝侧目,语气平平地说:“穆警官,你在坏人眼中,的确是个很难缠的角色。”
穆浩也很直白地回:“我不认为你是坏人,我更倾向于你有一些难以坦白的秘密。”
“既然你知道难以坦白,为什么要逼我坦白?”柏朝的语气加重了,“甚至利用度秋来撬开我的嘴,你不觉得这样做很对不起朋友吗?”
谁利用谁还真不好说……
“如果你能坦诚相待,对度秋来说也是件好事。”穆浩不为所动,一板一眼道,“你的身世经历是这些案子最后的谜团,揭开谜团是我的职责所在。”
柏朝轻嗤:“纪队真是口味独特。“居然会仰慕这种满脑子破案的工作狂。
穆浩眼中露出迷惑,正想问这与纪凛有什么关系,这时,监所警察的脚步停在了一扇铁门前。
“到了,探视时间不能超过半小时,穆警官,请进吧,有事喊我,我就在外面守着。”
穆浩颔首:“好,多谢。”
由于是领导特批的探视,看守所给他们准备了一间专门的单间,看守的干警不一会儿就带来了裴鸣,将他的双手分别拷在椅子的扶手上,然后退至一旁,在场监视。
许多日子未见,裴鸣的身形消瘦了不少,精神看着尚可,只是目光中多了些许沉重与疲惫,往日的意气风发难寻踪迹。
他被看管了一个多月,估计也想明白了自己栽进来的前因后果,是故一见到柏朝这个“罪魁祸首”,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告诉干警:“我不想见他,让我回去。”
干警冷哼:“你当你还是裴总啊?好好配合!”
虎落平阳被犬欺的裴鸣毫无办法,只能老实坐着,既然无法离开,那就干脆发泄个痛快。
“你怎么有脸来看望我?”他眼中露出明目张胆的嫌弃鄙夷,“柏朝,我这些年给了你多少好处?你抱上大腿转头就忘了?度秋也是蠢,你能背叛我,往后也会因为更大的诱惑背叛他,他还把你当块宝呢。”
这是他们自抹谷之后的第一次见面,裴鸣积压的怨气尽数爆发了出来,每一句话都夹枪带棒、怒目切齿:“当年是谁求我帮忙的?柏志明虐待你,你偷偷来找我,我同情可怜你,才好心收留你。要不是我,你早就被他打死了!”
柏朝平静地看着他大发雷霆,一声不吭。
穆浩对此一点儿也不意外。裴鸣的沉稳谨慎是相当表面的,一旦遇到超出能力之外的突发状况,或者来到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很容易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但柏朝不是。
他的心思深到让人看不出深浅,就像越深的海水越是漆黑一片、难辨深度。而且他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没有人或事能令他慌乱动摇。
除了虞度秋。
柏朝这次特意恳请冯锦民批发许可证,前来探视他并不在乎死活的裴鸣,想必也是为了虞度秋。前两天他们俩吵架,虞度秋给了他一周的期限坦白从宽,今天是第二天,柏朝果然按捺不住了。
他能从裴鸣这儿得到什么信息呢?裴鸣对这些案子的了解程度恐怕还不如他。排除这条之后,柏朝最有可能问的问题,应该与自己的身世有关。
或许,柏志明将当年的收养资料转交给了裴鸣?柏朝是来索要资料证明自己的确是无依无靠的孤儿、背后无人指使吗?
穆浩无法确定,唯有静观其变。
等裴鸣骂得差不多了,柏朝才不疾不徐地伸出手,向他展示手上的红宝石戒指。
嗯?等等,这画面……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穆浩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小子好像不是来谈正经事儿的。
“这是一枚缅甸产的鸽血红宝石戒指,价值五百多万,象征爱情、永恒和坚贞,度秋送我的,在他完全接纳我的那天。”柏朝很认真地看着他,正色直言,“我想在对他坦白全部的那天,送他一枚等价的宝石戒指,可我不懂行。原本可以慢慢找,谁知道有人捣乱,害我只剩一周期限。你是我唯一认识的珠宝商,所以想问问你,有什么推荐吗?”
裴鸣:“…………”
穆浩:“…………”
看守的干警:“……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