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澜道:“不用,他们一时半会进不来,要吃什么一会自己添。”
门外的说话声就没消停过,蔚羌闻声频频朝那边瞧。
沈听澜给他倒了一杯茶,“那是他堂弟,叫季新霁,今年刚上高三。”
“堂弟?”蔚羌惊讶了,一听还在上高中更是诧异,本以为是长了张娃娃脸,没想到是实打实的未成年。
“嗯。”沈听澜点头。
虽说是堂弟,但别家是真正的豪门,里面的人际关系乱七八糟。
而“豪门”两个字多少会和“狗血”沾点边,这个季新霁是别博远二叔后娶的老婆从外带回来的儿子,与博远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沈听澜原本认为自己朋友太龌龊,经常流连花丛也就罢了,竟然连新来家里的弟弟都不放过。后来才知道别博远早在他二婶嫁过来前就和季新霁相识,而他二婶能认识他二叔也正因为有季新霁的搭桥。
所以别博远现在看见季新霁就心里堵得慌,但可惜牛皮糖甩也甩不掉,在家里得扮演一出好哥哥的戏码,在外不作搭理又会被这心机的小鬼跑去二叔前装委屈。
别博远气过也发过火,但都不怎么见效,渐渐就也麻木随他去了,只能成天和沈听澜讲这事有多么糟心。
不过这些话沈听澜没和蔚羌说。
蔚羌喝茶只能喝得出苦不苦,对这方面没有太大的鉴赏,没一会儿就被架子上的那些乐器吸引了。他上前在一根竖笛上摸了摸,越发觉得这片角落好看,心想着回家后他也要腾出储藏室来摆一摆。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别博远不耐地推门而入,衣服被后头紧跟着的高中生拽得皱皱巴巴。
季新霁嘴一瘪,眼泪汪汪的,“出来玩的地方那么多,你非要到这里。要说你不是冲着他们家的小姐少爷来的,我季新霁今晚就随你姓别!”
“哈。”别博远听了这话额角青筋直冒,声音不高,但清楚能感受到他强压的怒火,“你跟我姓?好让我二叔再教训我一回?”
气氛剑拔弩张,蔚羌收了放在笛子上的手,默默坐回沈听澜的身边。
“不用管他们。”沈听澜毫不在意,他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见蔚羌一口一杯茶,提醒道:“别喝那么多,晚上会睡不着,饿了的话再等等,很快菜就上来。”
蔚羌点头,“这个茶好喝,有种淡淡的甜味。”
“喜欢?”
“还行。”
沈听澜说道:“那一会买点走。”
红木桌上一片宁静和谐,门口的仙鹤水雾中一高一矮仍在争吵。
季新霁在外好声好气地说了会儿,现在到了房间里,脾气也上来了:“我没有让别叔叔教训你,你怎么这么想我!我说了多少遍,我妈会嫁进来不是我的原因!”
“是,你说了很多遍,每次说到这都要哭。”别博远嗤笑,抱臂一副不屑的模样看过去,“现在呢,再哭一哭?回去后我二叔看你眼睛红了,又会说我欺负你。季新霁,你还真是耍得一套好手段。”
季新霁:“你——”
“停。我不想和你吵架,你就是觉得我到这里是来玩少爷的?你这种想法真的很让我失望,你一边说我不信你,你又一边胡乱给我强扣烂帽子,你不觉得自己很双标?”
别博远冷静了一下,也觉得刚才有些话说得过分。
他做了次深呼吸,看着正满眼噙泪的人,终是心底一软,“我之所以对这里熟悉,是因为我需要到这里来谈生意,我手底下每一个员工都经不起媒体的骚扰。我和你保证总行了吧?我来过这里这么多次,从来就没有做过什么不齿的事,以后也绝不会叫一个少爷或小姐进来。”
他说完,门被从外推开。
几个漂亮年轻的小姐正穿着古装,笑盈盈地一人抱着一瓶酒。
走在最后的还是个戴假发的公子,眉清目秀,一身打扮将他衬得气质出尘,果真像从画中走出来的,说话的声音也如清泉潺潺:“别先生。”
季新霁傻了,先被其中一人望红了脸,连忙闪躲开,恶狠狠地瞪了别博远一眼,“这就是你的保证?”
别博远呼吸一窒,他看向那一排溜的人,又看着他们怀里的各种名酒,僵硬地把视线挪到里侧的红木桌边。
这什么情况!
沈听澜刚在平板上点下“催单”,感应到了视线后,他面无表情地扭过头,与别博远相对,脸上写满了“他们家上菜好慢”。
再看看沈听澜旁边的蔚羌,也是一副“怎么端的是酒不是菜”的疑惑表情。
季新霁瞬间哭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抖着唇指着他控诉道:“大骗子!”
嘭地一声,摔门而出。
别博远:“……”
那俩傻子什么都不懂,真当在餐厅吃饭呢?
所以他还能跳进黄河里洗一洗吗?
作者有话说:
沈听澜:想吃什么随便点。
别博远:???
你不要那么随便啊!
第24章 瞎扯淡的雏鸟情节
季新霁直接被气跑了,拒绝听别博远的任何解释。
别博远也心累到懒得开口,喊了家里的司机去把人看好,一脸无语地遣散房间里贴墙而站的几人,“散了吧。”
青衫白袖的小公子笑容变得僵硬。
他不仅认识小别总,也认识里面那位沈氏沈总。在看见下单房号时他还有些诧异,因为别博远是这里的常客,但次次来都不会点人,虽然激动的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他仍想为自己讨个机会:“别先生,我很会弹古筝。”
别博远打量他一眼,“古筝?”
小公子娇笑着说:“是,我同时可以弹三架。”
别博远反应过来后脸黑了,声音也冷下去,“不需要,你们都出去。”
蔚羌倒是听得微微惊讶,寻思一个人怎么弹三架筝?他把视线投到放置乐器的地方,低声和沈听澜道:“音乐圈不少高手可以同时演奏两种乐器,但我还没见过有人同时能弹三架古筝的。”
如果真有这本事,他分分钟就把人领走,在这里给一些有钱人表演陪笑,不如去专门拜一个老师勤学苦练,早晚会有闻名全国的一天。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畔,沈听澜顿了顿,在那群人正垂头丧气地离开前出声拦下了走在最后的少年,“你站过来。”
五人只留下了他一个,小公子面上一喜,连走带跑地窜到了沈听澜身前,像模像样地学古人冲两人行了一礼,“您叫我。”
别博远看得眼角一抽,张着的嘴又闭了回去。
沈听澜稍稍侧身,给一旁的蔚羌让出点空间,“我朋友对你感兴趣。”
蔚羌对朋友二字很受用,至少沈听澜不会开口就说“我妹婿”。他看向白衣翩翩的男孩,笑容不由自主就灿烂了些:“我听你说会一人三筝,可以让我开开眼界吗?”
小公子见多识广,也撑不住蔚羌一笑,脸上顿时泛起了红,衬得更加清纯可人。他将羞涩与乖顺融得恰到好处,“当然,会让您满意的。”
说完,他一撩衣摆,直接跪下去钻进了桌底。
蔚羌:???
他又惊又诧异,赶紧退椅子要把人捞出来,然刚退半米,一只手先一步摸上了他的腿,那张青涩的脸贴着他的裤子,见他一脸震惊,抬头欲要绽出一个可人的笑,维持不到半秒就被另一人一把扯了出去。
沈听澜松开手,脸色铁青,“你做什么?”
小公子也摔懵了,“弹筝啊。”
“出去。”
“……啊?”
沈听澜挡在蔚羌眼前,又低着声重复一遍:“出去。”
他再怎么缺少经验也知道此筝非彼筝,脸颊紧绷着,似是对方再多作停留就不是两个字能解决得了了。
这边勃然大怒,那边的别博远却快笑昏过去,被自己便宜堂弟折腾糟糕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他还是头一回看见沈听澜对人动手,那种粗鲁的样子真该拍下来刻进光碟里用作纪念,或是卖给媒体也绝对值钱。
等被吓得脸色煞白的小公子逃出去后,他才咧着嘴慢悠悠损了过来:“这儿的黑话可不少,你们不知道就敢随便点单了?”
沈听澜坐回去,眉头还紧紧蹙着,“怎么不早说?”
别博远无语,他刚刚都快被季新霁气得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哪还有功夫来管他俩?
“抱歉,蔚先生。”沈听澜扭过头,脸色稍霁,“吓到你了?”
蔚羌摇头,只能说失望。
原来墙上这么多乐器只是摆设,这里的陪酒人员也只是单纯的花瓶,压根没有弹奏的本事。
沈听澜沉默地伸手,替他把脖子前歪了的领结理正。
“来这儿的都是一些俗人,越俗的人就越喜欢高雅。”别博远也不介意是否把自己骂了进去,轻车熟路地从桌下的抽屉里取出开瓶器,挑了瓶酒放上桌,“这里可没有厨师给你们做烟熏火燎的菜,倒是有垫肚子的水果或点心,把平板给我。”
他听沈听澜在电话里提了几句蔚二少开工作室的打算,这次来见面主要也是想看看能让沈听澜开口发话的“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见到面后他立马就来兴趣了,他分明记得去年见过蔚羌那张脸。
那时沈听澜正为项目出纰漏而忙得昼夜颠倒,他也因季新霁他妈即将嫁给自己二叔的事而气得心欲滴血,于是挑了个晚上找了个嘈杂的闹吧发泄情绪。
结果酒喝没两杯,沈听澜便开始吃不消,不到九点钟就要离开,刚起身就被歪歪斜斜路过的青年一头撞在怀里。
沈听澜到底酒量不胜,险些不稳摔回卡座,堪堪扶了一把吧台才站住脚跟。
别博远看过去时,青年正在道歉。
那人一双水亮的眼睛在霓虹灯下妖冶夺目,声音却温和又平缓,实在让人没脾气发,饶是沈听澜被工作上的事憋出一肚子火也放轻了声音,说了声没关系才阔步离去。
别博远又不着声色地打量了对面的蔚羌一眼,以在外头沈听澜听见他那句话的反应来看,也显然是记得蔚羌的。
原来是铁树开花了。
哈。
那他就好心地帮一把吧。
别博远倒上三杯酒,等规规矩矩的服务生送进来小糕点和果盘后,便和蔚羌说起了工作室的相关事宜。
他原本还担心沈听澜是要让他做亏本生意,把人放他这里等腻了娱乐圈再哄回去,没想到几分钟下来他就对蔚羌有了新的看法,两人越谈越深入,直接把沈听澜晾到了一边。
沈听澜向来也不是话多的人,他坐着也不无聊,安安静静靠在蔚羌一旁听他说话,时不时接一杯别博远的酒,等两人谈话到尾声时人也犯晕起来。
他看着蔚羌被别博远三两句话逗得笑弯了眼,端着杯子抿了抿唇,又想起之前问过沈念筠的那个问题了。
他觉得自己无趣极了,他和蔚羌说话时,从来就没见过蔚羌笑得这么开心过。
分明他认识蔚羌更早,为什么对方和别博远反而更亲近?
沈听澜闷闷地又干了一杯,盯着身旁人一开一合的唇愣愣地出了神,心头像是被人拿拳头砸了一下,又酸又麻,这种酸麻顺着神经一路上爬,冲得他脑袋都有些沉。
等蔚羌反应过来被看了许久后,惊讶程度不比刚才小公子跪地来得低。
蔚羌对上那双深沉的眸子,心跳顿时飞快地打起了节拍,强稳住心神问:“沈先生,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