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属于强硬派,和方蘅光明正大对着干,祝理建议他适当示弱有助于家庭和谐,席亭舟不以为然,“我若是连他都比不过,他如何放心把星泉交给我。”
祝理哑口无言,甚至觉得好有道理。
奇妙的是,这点上,席亭舟和方蘅脑回路对上了,以至于方蘅现在处于一种内心认同,表面嫌弃的微妙状态。
二人结束通话,方星泉打给席亭舟,“下班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关车门的声音,席亭舟语调轻松,“刚下班,等我半个小时。”
“不着急,今天你自己开车过来吗?”方星泉问。
“嗯。”席亭舟应道,“上午去探望了舅舅,他身体调养得不错,医生说经常锻炼有几率完成一些简单的沟通。”
“是吗?太好了,我不打扰你开车了,你注意安全。”方星泉向来在行车方面比较注意。
席亭舟早已习惯,含笑应下,“好,待会儿见。”
方星泉眉眼弯弯,“待会儿见。”
走回寝室的路上,方星泉忽然感觉一阵心慌意乱,掌心按上胸口,眉头拧起,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重复好几次,仍感到心悸,而且越来越严重。
额角冷汗淌下,自己都重生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玄学。
他不敢耽搁,立即拨打席亭舟的电话。
远处教学楼上飘荡着红彤彤的横幅,“热烈祝贺我校方星泉同学荣获匠心杯竞赛一等奖”,方星泉视线忽远忽近,无法聚焦上面的字。
快接电话,快接电话……
方星泉按住胸口不断祈求,一滴水珠坠落,在他眼中拉成慢镜头,每一秒都是煎熬。
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分不清坠落下去的究竟是汗水还是泪水,又或者下雨了?
“星泉?”
熟悉的声音响起,方星泉吐出一口气,这才注意到他差点把自己憋死。
极力稳住颤抖的声音,不让席亭舟发现端倪,“没事。”
“不小心按错了。”
即使全力掩饰,可在最了解他的人面前毫无作用。
席亭舟沉下声温柔道:“宝贝,身体不舒服吗?再等我十分钟,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内心焦躁的乱麻被人拿开,方星泉得到了片刻的宁静,压抑住流泪的冲动,“我没事,你别开快车,我在篮球场等你。”
“好,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好好的,知道吗?”席亭舟哄孩子般耐心。
方星泉像个等待家长来接的幼儿园小朋友,乖乖点头,“嗯,我知道。”
“好了,我挂电话了……”
“嗯?”
捕捉到席亭舟声音不对劲儿的瞬间,方星泉绷成一张弓,“怎么了?”
“星泉,你冷静点听我说。”席亭舟语气依旧平缓,“我现在被一辆大卡车和两辆中型货车围追,你马上联系你舅舅,他知道该怎么办,然后通知祝理。”
心脏跳骤停,方星泉脸上的血色如潮水般退去,瞳孔无法聚焦,但他拨打方蘅电话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汗水混杂泪水掉落,洇湿橡胶地面。
“舅舅,席叔叔来T大的路上被一辆大卡车和两辆中型货车围追。”方星泉快速和和方蘅转述席亭舟的情况,方蘅悠闲的语气顿变。
“你别着急,我马上联系人。”
在他挂断电话的前一秒,方星泉高声喊住他:“舅舅,求求您,一定要救他。”
方蘅铿锵有力地答应:“一定。”
呼出一口气,方星泉紧跟着联系祝理,处理好席亭舟安排的一切,脱力地跌坐在地上,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就是你说的保护,这就是你费尽心机留在席亭舟身边的结果,除了麻烦,你什么也没给他带来。
“星泉……”
电话那头细小的声音唤醒方星泉,他连忙捡起地上还未挂断的手机,“席叔叔……我,我都照做好了。”
对比方星泉的慌乱,当事人席亭舟仿佛置身事外,还能反过来安慰少年,“别害怕,我会没事的,我还等着和你举办订婚宴呢。”
“你赶紧撤回,不要讲这种话!”方星泉瞳孔震颤,别管是不是迷信,他现在半点风险也不敢冒。
席亭舟不明所以,仍然哄着他道:“好,撤回。”
“这群疯子!”席亭舟倏地低声咒骂。
方星泉听到那边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心脏随之痉挛,“你……你怎么样?”
“我没事,星泉,我必须把他们引去人少的地方,这群人根本不在乎路人的死活,接下来可能无法随时跟你联系,你别担心。”男人语气格外严肃。
方星泉惊恐地想要叫住他,别去,旁人的死活关你什么事?我只要你平平安安。
话到嘴边,被他咽了回去。
他明白,席亭舟不是这种人,他也不愿看见席亭舟变成这种人,席亭舟是太阳,他不能把太阳变成一颗冷冰冰的石头。
但自己不是,自己本来就是又冷又硬的石头。
方星泉握紧手机,打给乔佑雨,“把你车借我用一下。”
乔佑雨拿着车钥匙下楼,刚要问两句,就见方星泉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全部话语卡在嗓子眼儿,眼睁睁望着方星泉大跨步离开。
裤子里手机震动,乔佑雨回神,看清来电显示,接听的动作犹豫半晌,赶在最后一声响铃前接起:“方鑫。”
“答案,你考虑清楚了吗?”
嘴唇嗫嚅,乔佑雨望着方星泉离开的背影,做下决定,“考虑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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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你有什么关于我爸的事要和我聊?”林辰插兜站在一辆汽车前, 眼神警惕。
方星泉噙起唇角,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这里不方便详谈, 我们换个地方说。”
林辰凝视方星泉良久,双腿一步未挪动,方星泉神情微讶,“表哥该不会认为我会对你做什么吧。”
他毫不忸怩, 解开安全带作势要下车:“表哥这么看得起我,我还挺受宠若惊,换我进去谈也行, 正好和席老先生打个招呼。”
方星泉爽快的动作简直明晃晃嘲笑林辰的胆小,连柔柔弱弱的金丝雀都害怕, 而且方星泉跟他进去若是被姑父瞧见,少不了教训他一通。
迅速在心底思量周全, 林辰扬起笑, 拉开副驾驶车门,“瞧你说的, 你有什么可怕的。”
上车后,林辰视线从方星泉的脸逡巡到他莹白如玉的脖颈儿, 再是窄瘦的劲腰,意味深长道:“也不一定。”
方星泉神色冷凝,拧动车钥匙, “表哥坐好了。”
汽车毫无预兆启动, 由于惯性林辰脑袋猛地磕了一下, 疼得他龇牙咧嘴, 连忙系上安全带的同时骂骂咧咧:“你有病啊!”
回答他的是引擎持续轰鸣的声响, 听的人肾上腺素飙升, 旁边的方星泉沉默不语,神情漠然,宛如要带他上路的鬼差。
林辰心脏重重一跳,“方星泉你疯了?”
眼看车速越来越快,林辰从未如此慌张过,他活到现在不是没跟人玩过赛车,他自己开过这个速度,但是不一样,他明确感受到不一样,方星泉哪里像带他找刺激,完全是在带他找死!
车辆迅速驶向一条荒无人烟的道路,老宅本就修建在远离市中心地带,要想找到一条人迹罕至的路线,可比席亭舟那边容易得多。
“嘎——”
一声怪异的鸟叫,横贯寂寥的山林,听得人瘆得慌,后背无意识冒出冷汗。
“方星泉你要干嘛?想死别拉上我!”林辰试图抢夺方星泉手中方向盘,方星泉目不斜视,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林辰被打懵了,他没料到方星泉敢打他,而且这巴掌相当有力,一股热流从鼻子涌出,林辰摸到一手血,整个人惊呆。
他震惊地看着手心,再看看方星泉,终于反应过来,眼前人哪里是什么金丝雀,分明是尊煞神。
席亭舟知道方星泉的真面目吗?知道自己枕边人有多可怕吗?
“你再敢乱动一下,我就把你丢出去。”方星泉瞥了眼窗外。
林辰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飞速后退的风景并不妨碍他看清外面除了崇山峻岭就是万丈悬崖。
白毛汗爬满后背,林辰陡然绷紧皮-肉,抓紧胸前安全带。
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显然方星泉就是站在顶端那位不要命的。
喉咙干涩,林辰拿纸巾堵着鼻子,用嘴巴深呼吸,努力摆出往常工作中的精英派头,试图跟方星泉谈判,奈何对方油盐不进,压根儿没有突破口。
林辰逐渐开始焦躁,接连几个飘逸转弯后,心理防线步步后退,“你……你到底想干嘛?”
“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你不是喜欢席亭舟吗?你这样对我,不怕席亭舟和你分手吗?”
不知道那句话刺激到方星泉,方星泉一脚油门踩到底,汽车擦过石壁,发出难以承受的吱呀声,林辰清楚看见自己这边火花四溅,瞳孔剧烈颤动。
“你哪来的脸叫他名字?阴沟里的臭虫活该一辈子见不得光。” 方星泉声音冷得像冰渣子。
林辰仿佛被寒冰冻住,“你……你什么意思?”
方星泉修长的手握紧方向盘,似乎努力压抑着怒火,“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作为私生子,不仔细藏着就算了,竟还堂而皇之出现在人前,入住正妻家,享受婚生子所拥有的一切,不怕半夜鬼敲门吗?”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放我下去!”林辰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去。
方星泉手指敲打着方向盘,语气讥讽:“我若是没证据,你猜我为什么会在这儿?仗着有林舅舅作为掩护,光明正大过起一家三口的好日子,真是好算计。你以为你们做得万无一失吗?拿到你们的唾液,头发不要太简单。”
林辰倏然禁声,半晌后声音艰涩地问:“你……何时开始怀疑的?”
方星泉没回答他,林辰却像被撕扯下面具,彻底不装了,“你知道又如何,席家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林念那个蠢货我爸根本不爱她,我才是爸妈爱情的结晶,受到期待降生的,席亭舟和席昭楠不过是工具罢了!”
方星泉险些捏碎方向盘,眼神轻蔑:“狗屁真爱至上论,不过是两个贪婪的渣男贱女,一个处心积虑攀附富家千金,侵吞林家财产,一个佛口蛇心,联合奸夫谋害丈夫,你们仨哪一个敢光明正大站出去说一句真爱?看看旁人的唾沫星子能不能淹死你们。”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林辰眼睛赤红,转身就要跟方星泉动手,方星泉迅速转动方向盘,林辰被重重摔了回去,脑袋再次磕了个包。
“早告诫过你别乱动。”方星泉音调水平如镜,没有起伏。
后怕涌上心头,林辰偷偷打量方星泉侧脸,“你……到底是什么人?”
眼前的方星泉哪里还有半丝乖巧,连同他鼻梁上的小红痣都透着股冷意,眼底无悲无喜,宛如一潭死水,叫人不寒而栗。
车窗忽然被降下,冷风嗖嗖刮过脖颈,仿佛一把寒剑架上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