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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惊变_分节阅读_第49节
小说作者:吴蔚   内容大小:447 KB  下载:大明惊变txt下载   上传时间:2017-06-23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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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埙登时一震,瞪视了源氏好大一会儿,才失声问道:“源公子是日本人?”

  源西河居然不否认,道:“杨匠官到过日本几年,熟知我国国人习性。但我在中国出生长大,言谈举止与你们没有任何区别,杨匠官又是如何猜到的?”

  杨埙虽然猜及对方身份,仍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神思了半晌,才道:“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能将郭信手下林海被杀和那对男女贼人联系起来的人,再联系诸多前后事,不难想到。”又摇了摇头道:“不难想到,我却到现在才想到。源公子,你顶着衍圣公弟子的名头,隐藏得如此之深,好生令人佩服。”顿了顿,又道:“你既姓源,当是幕府将军源赖朝后人了。”

  源西河道:“我是源氏后人,但却跟他没什么关系。”

  原来源西河竟是日本英雄源义经后人。当年源赖朝千方百计地杀死弟弟源义经,又下令将源义经爱妾静御前所生之子溺死在海滨。然执行命令之人不忍对新生婴儿下手,遂将他丢弃在海边,料想海水涨潮时,婴孩自会溺死,总好过亲自动手。源义经心腹家将得到音讯后,及时赶来救了婴孩,并携其东渡,逃往中国。一行人在山东定居下来,由此繁衍生息。为掩饰身份,又与河西源氏联族,冒充起鲜卑皇族后人来。

  到了源西河父亲这一辈时,已与山东大族孔氏交往频繁,源西河亦得以拜在衍圣公孔彦缙门下,成为其得意弟子。然源氏终究是日本血脉,始终有割不断的根系相连。某一日,有来自东瀛的使者找上门来,要求源氏协助当今执政幕府足利将军取得郑和宝图,只要成功,便允准源氏重返日本。可惜源氏早已在中国落户,已无落叶归根之意。使者便以公布源氏真实身份相威胁,源西河为保家族能继续过平静的生活,遂同意了使者的要求。

  不久,源西河设法以衍圣公弟子的身份频繁到北京公干。到京师后,方知日本方面早已派了明镜、紫苏兄妹到北京谋取郑和宝图。这对兄妹出身武士世家,非但武功高强,还会说流利的汉语及福建沿海一带方言。明镜已打听到郑和宝图作为机密档案收藏在兵部车驾司,但兵部是军事重地,防守严密。兄妹二人多方权衡后,预备从兵部副长官于谦之女于璚英入手。

  源西河到底在中国长大,熟知明朝国情,忙告诉明镜兄妹大可不必如此。又称中国官员多贪婪无耻之辈,只要找到能接触机密档案的官吏,以重金收买即可。

  明镜是源义经的狂热崇拜者,亦视源西河为主,对其言听计从,遂放弃了监视跟踪于璚英。但经过周密调查后,始终没有寻到合适的兵部官吏。明镜觉得贿赂官吏太过冒险,除了人性难测外,还因为官吏向上告发一样能获得厚赏,一旦对方举报,定会引起大明警惕,那时再要取得郑和宝图就难上加难了。

  源西河亦觉得有理,遂放弃了贿赂的计划。后来终于发现往兵部食堂送米或许是个好法子。经过详细谋划后,终于等来了日本使团,于是有了孙太后生辰当日兵部官署发生的一幕。

  只是明镜、紫苏兄妹虽顺利混入兵部官署,却并没有找到郑和宝图。紫苏无意翻看了《军资总会》一书,觉得日后也许会有用处,于是顺手取走。不想出来时撞到杨埙,露了形容。因为杨埙神色镇静,一上来就问紫苏身上的扇子来自哪里,兄妹二人不知道其身份,没有当场杀他灭口,待后来杨埙出来呼叫人追赶明镜时,才后悔。

  紫苏出官署后即易回女装,暗中监视着杨埙,等到天黑与兄长明镜会合后,一道赶去蒋骨扇铺杀杨埙灭口。不但意外为人阻止,且被更多人看到了相貌,旋即遭到全城搜捕通缉。

  源西河得知经过,忙命紫苏将《军资总会》投回蒋骨扇铺,以平息事态。又让明镜兄妹藏身在衍圣公府中,不再抛头露面,一切等风声过去后再说。

  随即而来的便是明英宗御驾亲征、土木堡之变、北京保卫战等,中央官署忙碌得如热锅蚂蚁,要想再潜入衙门盗取具体不知在何处的郑和宝图,简直难如登天,事情由此拖延了下来。倒是以衍圣公弟子设法长驻京师的源西河对教坊司蒋琼琼一见倾心,不顾明镜兄妹劝阻,坚持要与她来往。二人郎才女貌,很快便走到了一起。

  就在某日源西河去找蒋琼琼时,意外撞到郭信手下朱公子大行嫁祸之计。朱公子派手下林海追赶源西河,欲杀他灭口。源西河武功亦相当了得,却因为不知这些人的动机和身份,又身处闹市,便没有贸然出手,只假意逃走,引林海到僻静处,出其不意将他擒住,悄悄带回衍圣公府,交给明镜兄妹审问。林海受不住拷打,如实交代了一切,但后来仍遭灭口抛尸。只是明镜兄妹弃尸时被巡城御史邢宥发现,虽仗着高超武功侥幸逃脱,但却再度受到官方严密通缉。

  源西河既知真相,很瞧不起郭信这些人,也对他们异想天开的阴谋没多大兴趣,本不欲再理会,但后来听到杨埙背负上了杀人罪名,一时颇为忧心。他很喜欢杨埙的个性,又曾在国丈孙忠府上听对方大谈日本风土人情,那可是他的故乡,虽从未到过,却深有眷念。那一次会面过后,他便对杨埙有本能的亲近。

  反复思虑后,源西河去了锦衣卫官署,大致说了当日在蒋骨扇铺后巷看到的情形。不想锦衣卫长官朱骥已认定杨埙便是真凶,不愿理会。源西河失望地离开,又顺路去了国丈府,与孙忠感叹了一番世道云云。令人意外的是,贵为国丈的孙忠亦爱惜杨埙,竟跑去敲了登闻鼓,闹出一番大事来。

  最巧不过的是,明镜兄妹丢弃的林海尸首,竟成为证明杨埙无辜的物证,且经过巧妙安排,引发了郭信等人的行动,令官府迅疾拉网,将郭信一干人一网打尽。

  杨埙亦好奇当日源西河挺身到锦衣卫官署为他作证一事,问道:“当日源公子到锦衣卫作证,是真心想救我吗?”源西河道:“当然。”

  杨埙叹道:“如果源公子当日不主动说出林海追杀你的那件事,大概我今日也不会猜到你是日本人。你为了救我,埋下了危机的种子。”

  源西河笑道:“我不后悔,这大概就是命数。”

  杨埙也笑了一笑,道:“我自知今日再难活着离开衍圣公府,但我死前有一个请求,希望源公子能拿出解药,救朱骥一命。”

  源西河干脆地回绝道:“不行。”

  杨埙仍不死心,道:“如果我设法取到郑和宝图呢?”

  源西河摇头道:“那也不行。况且我知道杨匠官只是说说而已。就算你真打算这么做,朱骥也不会同意,他宁可自己死。你若是这么做了,他到死也不会原谅你。”

  杨埙道:“哈,想不到源公子倒是朱骥的知己。”又道:“原来你们一开始就是要毒害朱骥,想要他死,这是为什么?”

  源西河道:“我有我的理由,杨匠官不需要知道。”

  正说着,明镜、紫苏兄妹一齐走了进来,站到杨埙身侧,虎视眈眈。杨埙自知死期将至,而朱骥不知源西河真实身份、且身中奇毒,怕是等不到查明真相,便会毒发身亡,更无人会怀疑到衍圣公弟子头上,不由得冷汗直冒。

  源西河笑道:“原来杨匠官也有怕死的时候。”

  杨埙叹道:“嗟大恋之所存,故虽哲而不忘。说‘不怕’,那肯定是骗人的。”

  源西河喝彩道:“好一个大恋所存,虽哲不忘!”挥手命明镜、紫苏兄妹退开,想了想,道:“我不想杀杨匠官,但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囚禁你。而且风险太大,一旦你逃出去……”

  紫苏插口道:“公子,杨埙这个人聪明绝顶,而且运气奇好无比,将来势必坏我们大事。不如现下将他杀了,一了百了。”

  源西河道:“紫苏说得对。这样吧,我给杨匠官两条路,一是死,二是去日本。”

  杨埙惊道:“什么,你要带我去日本?”

  源西河道:“杨匠官之前去过日本呀,不过是受宣宗皇帝所派。你能说流利的日语,去了日本也不会有任何不适。”

  杨埙问道:“那源公子你呢?”源西河道:“我当然要留在这里,继续我的使命。”

  杨埙摇头道:“不行,我不去日本。”

  源西河道:“我也不是要你终身留在那里。五年,我们以五年为限,如何?”杨埙只是摇头。

  紫苏很是生气,怒道:“杨埙性命现下在我等掌握之中,公子何必对他好言好语?直接杀了他便是。”

  源西河摇头道:“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你不懂的。”

  紫苏道:“公子迷恋那妓女蒋琼琼,我是不懂。而今你又坚持不杀杨埙,我还是不懂。”赌气甩手出去。

  源西河也不理会,沉吟许久才道:“杨匠官如果肯乖乖听话,我就拿出解药去救朱骥,怎样?”

  杨埙大为意外,忙问道:“此话当真?”

  源西河道:“我以我衍圣公弟子的名义发誓,绝无虚言。”

  杨埙心道:“我本以为今日必定丧生于衍生公府中,却不想源西河提了这样一个条件。神算仝寅之前曾说过,要解我自己的厄运,需要付出一位朋友的性命,莫非就是应了这件事?也罢,反正我只需在日本待上五年,便能救朱骥一命,有何不可?”便点头应承下来,又与源西河击掌为誓。

  被带离厅堂时,杨埙忽转头问道:“源公子,是不是你杀了杨铭?”

  源西河点了点头,道:“我也是逼不得已。”

  杨埙叹道:“源公子可知道杨铭他……唉,可怜的杨国忠。”

  源西河一怔,问道:“杨国忠是谁?”

  杨埙摇了摇头,道:“我已经答应你要去日本待上五年,还问杨国忠做什么?希望源公子也信守承诺,拿出解药去救朱骥。”

  不日,杨埙便随日本使团离开京师,东赴日本。到日本后,他没有语言障碍,除了行动不得完全自由外,日子倒也过得安然平静,只是格外挂念家乡的妻儿,以及北京的朋友。由于海内外隔绝,极少听闻大明之事。

  待到五年期满,杨埙迫不及待地登上走私商船西行回国时,才在船上得知大明已换了天子,而重臣于谦早于三年前被杀等事。一时全身发冷,旋即又热得满面通红,大叫一声,昏厥在地。

  待到商船在山东登陆,杨埙也不动身南下回苏州老家探访妻儿,而是一路赶来北京,直接奔到登闻鼓前,擂响了大鼓。

  虽则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世人该安于天命,然一味无情,放任天命,亦难免使有志之士心寒。他豁出去了,要为于谦鸣冤,要为于谦不平。

  鼓院的老官吏闻声而出,一眼便认出杨埙来。正逢英宗皇帝的宠臣袁彬蒙冤下狱,老官吏只以为杨埙是在为袁彬敲鼓,立即飞报到御前。

  明英宗朱祁镇亦对杨埙的名字有印象,问起左右时,太监们都说还记得杨埙,似乎跟前锦衣卫指挥朱骥交情不错,也极得前兵部尚书于谦赞许。朱祁镇本来颇欣慰竟有人替袁彬挺身而出,听了这话,立即拉下脸,下诏将案子发到锦衣卫处审理,主审官仍是门达。

  本是门达锻炼冤狱在先,杨埙擂鼓在后,皇帝如此处理,显然是要送羊入虎口了。门达心领神会,动用各种酷刑拷问杨埙,甚至折断了他引以为傲的双手手指。

  杨埙决定擂响登闻鼓的那一刻,便已做好了从容赴死的准备,却不想平白被冠上为袁彬鸣冤的帽子,且无从辩解。在层出不穷的重刑下,他终于被迫认罪,且按照门达的授意,承认是受大学士李贤的主使。

  一直准备拿大学士李贤开刀的门达很是满意,为了大张旗鼓,特意请三法司在午门会审杨埙,想借此机会扳倒李贤。

  不想杨埙被押到会审现场后,当众大声道:“我是漆匠杨埙,有‘杨倭漆’之称,想必这里还有人记得我。我被迫离开京师,已有五年时间,新近才回来北京,根本没有机会认识李学士。”揭发了门达用严刑逼供的事实后,又高举血淋淋的双手,悲愤地道:“我这双手,曾为紫禁城三大殿上漆,而今全毁在了门指挥的酷刑下。自此之后,世间再无杨倭漆。”

  在场官员惊叹出声,无不动容。然三法司畏惧门达势力,不敢据实上报。经过商议,判袁彬以钱赎罪,杨埙斩首示众。

  袁彬也以为杨埙是为了自己而擂鼓,当然不能让恩人为自己送命,紧急求见明英宗,痛哭流涕,反复叩首泣请,终于令皇帝动了恻隐之心,下诏改判杨埙为监禁。

  袁彬旋即被调往南京,带俸闲住,而门达愈发一手遮天。杨埙虽免死罪,却因为得罪了门达,没少受罪,不久便死在了锦衣卫诏狱中。

  明英宗死后,门达获罪被贬,袁彬被召回京师,官复原职,掌锦衣卫事。不久后,门达被判充军。袁彬不计前嫌,在郊外为其送行,还馈赠了许多财物。门达后来死在充军途中。袁彬之后则一直仕途顺利,终卒于官。

  杨埙活着又死了的消息传到苏州时,杨埙妻子蒋苏台正在客厅招待朱骥夫妇。朱骥因前下属逯杲向英宗皇帝求情,已被释放为民。他将岳父于谦遗骸运回杭州安葬后,便定居于杭州。又因苏杭相距不远,时不时地携妻子于璚英来苏州探访寡居的蒋苏台,多方予以照顾。

  本以为杨埙早已被日本人源西河杀死,且毁尸灭迹。待听到原来杨氏只是被胁裹去了日本,却又在回国后卷入袁彬一案,终遭毒手后,众人先是惊异,继而悲痛。

  蒋苏台倒是没有落泪,只紧紧搂着儿子杨国忠道:“你阿爹虽然不是于少保那样的英雄,却始终是个坦坦荡荡的男子。”

  话音刚落,便有信使到来,说是奉翰林学士丘濬之命,来转交杨埙遗物。

  那是一柄木制的骨扇,手艺虽不及蒋苏台,却也颇精巧,独具匠心,应该是杨埙在锦衣卫大狱中所制。扇首所题,正是于谦所作《和梅花百咏》:玉为肌骨雪为神,近看茏葱远更真。

  水底影浮天际月,樽前香逼酒阑人。

  松篁晚节应同操,桃李春风谩逐尘。

  马上相逢情不尽,一支谁寄陇头春。

  冉冉梢头绿,婷婷花下人。欲传千里信,暗折一枝春。一时间,众人再也难以自制,均泪雨纷下。

  外一章 青史尽灰

  皇帝并非不死之躯,亦有七情六欲。过去恍如一场梦境——宣宗在立他为太子时目光流露出来的慈爱和期望,先生王振滔滔不绝的教诲与情逾父子的感情;土木堡血肉横飞的厮杀场面;大漠凛冽的寒风,一望无际的衰草;患难与共的袁彬和哈铭,闭城不纳的明军将领;于谦“社稷为重,君为轻”的豪言壮语,南内冷宫的凄凉与寂寞……

  豪华汩没几星霜,废宅空遗古道旁。

  鼠迹印尘盈故榻,燕巢经雨落空梁。

  紫云歌断人千古,金谷花残梦一场。

  世事兴衰总如此,啼鸦不必怨斜阳。

  ——于谦《叹贾平章废宅》

  于谦遇害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孤立事件。清算结束了,清算造成的影响却还在继续。于谦死后,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濙和内阁大学士高穀深觉有愧于于谦,三人一齐向明英宗朱祁镇请求致仕。

  高穀字世用,扬州兴化人。永乐十三年(1415年)进士,选庶吉士,授中书舍人。明仁宗即位后,改春坊司直郎,寻迁翰林侍讲。明英宗即位,开经筵,杨士奇荐高穀及苗衷、马愉、曹鼐四人侍讲读。正统十年(1445年)由侍讲学士进工部右侍郎,入内阁典机务。

  明英宗朱祁镇从胡地归国时,千户龚遂荣认为明景帝迎接太上皇的礼仪太薄,特意投书高穀,援引唐肃宗迎太上皇唐玄宗的故事。高穀将投信藏在衣袖中,带入朝中,拿给群臣看,称:“武夫尚知礼,况儒臣乎!”但后来明景帝还是只用一轿二马将兄长迎回了南内。

  王、胡、高三人都是几朝老臣,他们的主动致仕对明英宗触动颇大。朱祁镇复辟前,内阁有五名大学士,王文被杀,陈循被贬,萧镃、商辂都被削职为民,内阁只剩下高穀一人。所以朱祁镇很快批准了王直和胡濙告老还乡,但对高穀却颇为留恋,极力挽留。只是高穀去意已决,朱祁镇也无可奈何。

  高穀离开朝廷后,闭门谢绝宾客,“有问景泰、天顺间事,辄不应”,显然对朝政之事忌讳极深,朝廷的薄情寡恩,无疑已经令士人心寒。

  王直在宣德、正统年间名气颇大,却因同乡杨士奇的抑制,一直未能入阁。作为名望尊崇的资深老臣,始终未能入内阁为大学士,等于没有抵达人臣之巅峰,王直心中是有怨气的。但在夺门之变致仕后,他回到家乡,与下人们一起种地栽树,还感叹道:“曩者西杨抑我,令不得共事。然使我在阁,今上复辟,当不免辽阳之行,安得与汝曹为乐哉!”

  意思是感谢当年杨士奇的压制,否则真的当了内阁大学士,还不一定能躲得过夺门之祸。足见夺门之变后的清算对朝野上下造成了巨大的心理恐惧,且绝非一朝一夕所能消散。这也是为什么于谦之死在后世引起诸多讨论的根本原因。

  而于谦,在活着的时候便已经表现出对朝廷政治的畏缩与恐惧。政治的大背景与复杂的个人心理交织在一起,给其晚年生活涂上了一层灰暗冷漠的色彩。他在明景帝改立太子等一系列事件上所表现出来的优柔寡断及沉默寡言,无一不充分表明这一点。

  于谦之死,亦成为明英宗朱祁镇心中一直不能解开的一个心结,虽然他碍于皇帝尊严口中不说,但一些事情却能表明他其实对于谦的人品和功劳相当认同。于谦死后,陈汝言继为兵部尚书,不到一年,便因事获罪,结果抄家时抄出了赃款巨万。朱祁镇下令将这些赃款摆在大内廊庑之下,召集众臣观看,还感叹道:“于谦在景泰朝深受重用,死的时候却家贫如洗。陈汝言当兵部尚书不到一年,就有如此多财富,贪的也太多了吧!”

  同样是兵部尚书,于谦掌权时间很长,却是“家无余物”,陈汝言掌权时间极短,反而“赃私藉甚”。朱祁镇对杀于谦的懊悔之情也由此可见。

  于谦死了以后,蒙古又开始屡屡骚扰明朝北方边境,朱祁镇忧心不已,经常长吁短叹。恭顺侯吴瑾有一天看见,趁机在旁进言道:“使于谦在,当不令寇至此。”

  朱祁镇听了,默然无语。此时他内心深处,想必也是波澜起伏,心意难平。皇帝并非不死之躯,亦有七情六欲。对于朱祁镇而言,过去恍如一场梦境——

  宣宗皇帝在立他为太子时目光流露出来的慈爱和期望,先生王振滔滔不绝的教诲与情逾父子的感情;土木堡血肉横飞的厮杀场面;大漠凛冽的寒风,一望无际的衰草;患难与共的袁彬和哈铭,闭城不纳的明军将领;于谦“社稷为重,君为轻”的豪言壮语,南内冷宫的凄凉与寂寞……

  这一切的一切,只给朱祁镇带来更深重的危机感。而今虽然皇位在手,未来却依旧是一片苍茫。也许,担心于谦帮助明景帝复辟,这才是明英宗要杀于谦的真正理由。明人程敏政[1]讲得非常直率:“故窃以为肃愍公之死虽出于石亨,而主于柄臣之心,和于言官之口,裁于法吏之手,不诬也。首罪之祸,则通于天矣。”

  “肃愍公”是于谦后来的谥号。程敏政认为,真正要杀于谦的其实是明英宗本人,而不是所谓的徐有贞、石亨等进谗构陷。正因为如此,后来诬陷于谦的徐有贞和石亨或败或死,明英宗却始终没有给于谦平反。

  除了于谦、王文之外,明景帝亲信宦官舒良、王诚、张永、王勤等人也被杀,内阁大学士陈循、刑部尚书俞士悦、工部尚书江渊被谪戍,内阁大学士萧镃、商辂被削职为民。

  王文是明代第一位以二品入阁的大臣,他其实没有做什么遭明英宗衔恨的事,只是明景帝病重后,朝廷内外盛传内阁大学士王文与宦官王诚等人勾结,谋召襄王世子立为太子,几乎达到京城尽人皆知的地步。当时流言并未牵涉进兵部尚书于谦,但明英宗复辟后,谋立襄阳世子成为于谦的最主要罪状,既然于谦必须要死,所以王文已难逃厄运。

  内阁大学士陈循,字德遵,号芳洲,泰和人,杨士奇及吏部尚书王直同乡。永乐十三年(1415年)进士第一,授翰林院修撰。洪熙中,进侍讲,宣德中,迁侍讲学士。正统元年(1436年)充经筵官,进翰林学士。正统九年(1444年)入阁,参与机务,迁户部右侍郎兼学士。土木堡之变后,进户部尚书仍兼学士。景泰二年(1451年)二月进少保、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后累迁太子太傅、户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

  陈循曾建议徐有贞改名,夺门之变后,陈氏自以为曾经对徐有贞有恩,而徐氏是帮助英宗复辟的关键人物,在明英宗面前炙手可热,若是能出面帮他斡旋,也许只被免职而已。但徐有贞见利忘义,根本没有替陈循说一句好话。陈循因为是首辅,在明英宗之子朱见深被废太子位时,他没有据理力争,一直受到朝野上下的非议,所以明英宗清算时将他罪加一等。除了被贬充军到铁岭外,还受廷杖一百。

  刑部尚书俞士悦,字士潮,长洲[2]人,与名匠蒯祥同乡。永乐十三年(1415年)进士,擢监察御史。正统中历官浙江参政,多次抗倭获捷,迁大理卿。土木堡之变后,以右副都御史留守京师,守德胜、安定二门。事平,迁刑部尚书。他是守卫京师的有功之臣,与于谦私交极好,也因此逃不过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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