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歆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
卫姌远远避着他,道:“你们必是抓错人了,我方听你提到令元,你是为她而来现在送我回去,我让二哥把令元送你。”
桓歆恍若未闻,目光始终胶着在她身上。
卫姌厌恶不已,道:“你到底听见没有”
桓歆眼珠一动,道:“你可有姐妹”
他一开口卫姌已经知道他的打算,冷笑一声道:“当然有。”
桓歆立刻追问,“芳龄几许,与你样貌可相似”
“我是双生子,胞妹与我长相一样。”
桓歆的心都热乎起来,方才他就在想,若是有女子如卫家郎君这般,哪怕只有六七分相似,他也愿意娶回家。现在听说有个长相一样的女郎,恨不得当下就去求亲。
没等他开口,就听见卫姌冷冰冰道:“可惜她三个月前溺水不见,你若是有心,可跳入江夏河中去寻。”
桓歆刚欢喜又立刻成空,知道受了戏耍,一张脸憋红,但看着卫姌冷若冰霜的小脸,怒气瞬间又消散无踪。
他站起身,道:“你且好好休息。”
卫姌哪里能休息,当即道:“我要回去。”
桓歆转身离去,让仆妇带着卫姌去休息睡觉。
卫姌无论说什么,仆妇都是陪着笑脸,送她去厢房休息。
那边桓歆怅然若失,竟有些发怔。
仆从觉得郎君今日太过反常,但该劝得劝,“郎君,既抓错了人,又不是女郎,该送卫小郎君回去才是。”
桓歆躁郁,“急什么,夜深了,先睡一觉再说。”
卫姌在厢房中,仆妇和侍卫守在门外,让她无法可想。
她心中焦躁,在屋内来回踱了几圈后,才渐渐冷静下来。刚才听到桓氏三郎的名号,她立刻就想起此人是谁——桓歆。
一段前世记忆也随之浮现出来。
那时她嫁入谢家有六年了,桓氏掌握兵权,权势过盛,已隐隐有了反意,谢安入朝之后迅速崛起,联合太原王氏共抗桓氏,朝廷得以维持微妙平衡。谢宣身在建康,她留在会稽,时常外出参与士族女眷聚会。有一日她踏春归来,路上遇见个婢女匆匆走来,塞了张帛纸在她手中。
卫姌展开一看,是桓氏三郎的传书,约她在郊外相见。孟浪的士族子弟卫姌见过不少,当时不以为意,撕碎帛纸抛之脑后,但随后总是时不时收到他的传书。言词也越发露骨,挑逗于她,直言谢宣不在,他愿代谢宣效劳一二。
他能代谢宣效劳什么,无耻之尤。卫姌气得牙痒,但桓氏三郎的恶名她也有所耳闻,此人残暴不仁,手段极狠,听闻他性好渔色,又翻脸无情,在桓氏专负责暗事。士族也对其不齿,但又惊惧其手段。
卫姌想到这里长叹一声,上辈子卫家出事,她深居简出一阵,经过一年多时间,桓歆终于不再单方面私下传书来。她从未见过桓歆此人,倒是对他的笔迹有些熟悉。没想到今夜阴差阳错落到他手中。
幸好卫氏郎君的身份保住,她此时只寄望于明天桓歆恢复正常放她回去,或是卫钊发现异常能找来。但桓歆夜袭突然,又毫无征兆,卫姌担心卫钊并不知这事的底细。
再退一步想,桓歆此人行事再古怪,扣着她这个卫家小郎君又能做什么卫姌冥思苦想,把上一世关于桓歆的传闻全想了一遍,记得他好女色不好男风。
只要别让他发现她女儿身,明日事情或有转机。
卫姌辗转反侧,直到即将天明,才疲惫不堪地入睡。
桓歆也未睡着,翻来覆去想的全是卫姌的模样,只觉得她哪哪都生的好,深得他心,让他一眼就喜欢的不行,可没想到的是,居然是个郎君。
桓歆胸口发堵,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若这是个女郎,不管她是哪家的,他必想方设法弄回家,藏于房内,但他是郎君。桓歆不好男风,此时唯剩下懊恼胸闷,彻夜难眠。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要入v了,有点小激动,友情提示:看下文案排雷提示 接下来是题外话,我发现晋江的入v是最有仪式感的,上一篇文全程操作有点迷迷糊糊,没怎么搞清楚规则,这篇好多了。感觉自己已经算是晋江规则初级学者了。说实话,现在写文要求太高了,自从我发现好多作者在分析榜单和数据上很厉害后,我就有点emo。写文这些年,我都是凭直觉,但是现在的趋势已经变成大数据分析了(老人地铁脸),热点,节奏,几章一个高潮,读者喜欢甜的类型,都能用数据直观表现出来,运用到小说里,我不明觉厉,深为震撼。
有的时候,不免会有一种感觉,啊,是不是我已经不适应如今网文时代了,但是看到有人喜欢我的小说,还是会垂死病中惊坐起,待我再写三千字,哈哈哈,说了那么多,也没什么主题,就是一种感慨,我的意思,也不是数据分析不好,我也在慢慢摸索中,写文不断,技巧也必须有所提高吧。嗯,我继续努力,继续学习,卷,就往死里卷……
谢谢喜欢我小说的朋友们,因为有你们,我才有勇气,在这条路上继续前行。
非常感谢
25
第25章 两章合一
灵犀楼宴席散的时候, 罗弘送卫钊到门外,嘴里还啧啧有声道:“那安禾娘子情意绵绵,人美歌柔, 敬道难道半点不动心”
刚才安禾尽心服侍, 又知情识趣,卫钊也有些心动, 可杨氏与卫琮都在驿舍,明日还要赶路,歌伎不过是个乐子,他笑着摇了摇头, 与众人道别,骑马离去。
席间饮了不少酒,卫钊骑地并不快。
临近驿舍之时,侍卫突然道:“郎君快看,那是蒋蛰。”
卫钊见蒋蛰慌忙跑出驿舍,回头似叫人牵马,眉头一皱, 拉紧了辔绳, 快马上前。
蒋蛰也看见卫钊,脸色又青又白地过来道:“郎君,小郎君不见了。”
卫钊酒劲还在头上, 一时有点恍惚,未曾听清,“什么”
蒋蛰在冬夜竟流下汗来, “小郎君, 不见了, 不在屋里, 找遍驿舍也没见人。”
卫钊顷刻间酒醒,面色骤变,翻身下马,一把攫住蒋蛰颈处衣襟,“你他娘的说什么,我弟弟怎会不见”
蒋蛰知道卫钊从来不是那些追求风雅的士族子弟,亦见过他杀敌的样子,如今看他面色铁青,眼露凶气,满身的戾气往外渗透,气势着实骇人。
他心颤了下,把今晚驿舍的事和盘托出。四个侍卫轮值,两个休息,两个守着,驿舍闹起来的时候纷乱喧哗,侍卫下楼原想让人歇停些别吵着二楼睡觉的人。哪知到了楼下被不明事理的商旅拦住。等两人脱身回到楼上,原先还什么都未曾察觉,直到蒋蛰来交值时,发现小郎君的房门微微开着一条缝。
“被褥已冷,房里并无其他痕迹,似乎……”蒋蛰定了定神道,“似乎是被人捂住口鼻擒走的。”
卫钊酒气与怒火纠缠在一起,脸色难看至极,他几步迈入驿舍内,驿长正被侍卫看着,面色愁苦,见到卫钊怒火中烧的样子害怕不已,连连道:“卫郎君,卫将军,与我无关啊,驿舍内外都找遍了,我怎敢动小郎君。”
卫钊手中的马鞭轻轻敲击在桌上,“今夜闹事者何人”
驿长踌躇难言。
马鞭闪电般甩来,擦着他的肩膀落在一旁木桌上,砰地一声,犹如平地惊雷,木桌一角崩碎。驿长身体颤抖,抬头看见卫钊黑沉沉的一张脸,吓得险些跪倒,“是……桓家三郎的侍卫。”
卫钊拧起眉头。
这时楼梯上传来细碎脚步声,惠娘和令元听到动静,都跑了出来,恰听见驿长的话,令元面色煞白,目露惊惧,身体微微颤抖,卫钊只扫了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要朝外走。
惠娘快步追上来,眼眶发红,道:“钊郎君,我家小郎君体弱,如此冬夜我担心他受不住。”
卫钊强压了满腔怒意,道:“你先回去。”
到了驿舍外,冷风刮在脸上,卫钊想着这件事的蹊跷。桓歆从宴席出来,直奔驿舍将卫琮偷偷掳走。只宴席上那点龃龉,他就对卫琮下手,实在说不过去。但现在缘由不先论,这件事与桓歆绝对脱不了干系。
卫钊揉了一把脸,桓歆不住驿舍,另有住处,不是桓氏自己的宅院,就是本地三姓士族借他的住所。
卫钊招手叫侍卫上前。
卫姌感觉只阖眼片刻就被外面声音吵醒。身处陌生之地,她心中始终绷着一根紧弦,昨夜躺下时外衣也未曾脱,此刻醒了也难再睡。仆妇敲门轻声问她是否起了。卫姌答应过后仆妇很快推门进来为她洗漱梳头。
卫姌看了眼外面,天才刚亮,仆妇沉默不语,给她罩了一件毛披风,收拾停当后带着她往外走。
一直来到院外,门前停着马车,还有侍卫等候。
卫姌一看马车样式十分眼熟,正是进城的时候见过的那辆。
仆从打开厢门请她上去。
卫姌心道,经过一夜桓歆想通终于要放她回去。进了车内,只见里面铺垫换了一层新的,又放着手炉,和一盒果子点心。
竟是想的格外周到,卫姌却觉得哪里不对劲,探头朝外看,桓歆正从院里走出来,后面仆从拿着大大小小的包裹,看样子像是要远行。
桓歆走到车前看到了她,他换了一身靛蓝色外衣,今日脸上倒没有敷粉涂得雪白,而是露出原有肤色,五官深刻,双目狭长,眼眸黢黑,显得略有些阴沉。他看了卫姌一眼,目光里隐隐透着复杂的神色。
卫姌想起昨日他酒后疯狂的模样心有余悸,立刻缩回车内,并关上厢门。
仆从在桓歆上马之前,低声道:“郎君可想仔细了,真要将卫小郎君带回去若是让郡公知道了……”
桓歆皱眉,“卫氏式微,他家中只剩一个老母,我带他回去,延请名士儒师为他授课,于他自有天大的好处。”
仆从一脸苦色,“可他还有伯父兄长在,如何能就这样带走。”他心道,这叫抢。
桓歆咳嗽一声:“休要啰嗦,日后我修书一封去卫家,卫钊不过他族兄弟,又非亲兄,如何管得了那么多。”
仆从见劝不动,明知此事荒唐,也只好闭口不言。
桓歆昨夜想了一夜,若这样将卫姌放回,心里总有些不舍。他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恣意妄为。想来想去脑中挥之不去卫姌的面孔,临近天亮之时终于下定决心,带着卫家小郎君一起走。
桓歆昨日从仆从那里听说了卫姌的家世处境,还为自己找了借口。他心道,我带他回去为他请最好的名师,卫氏擅书,他可以将家中收集的字帖给他临摹,岂不比他在卫家生活舒服多了。
如此一想,他茅塞顿开,当即决定马上离开豫章。
桓歆在前面骑马,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马车,心里说不出的畅意。
卫姌坐在车厢内,行了许久都不见停,她心中奇怪,推开厢门朝外望,天色尚早,街铺尚未开张,行人也稀少。她看了一会儿,远远看见城门,吃了一惊,立刻喊道:“停车。”
桓歆回过头,朝仆从瞥了一眼。
仆从立刻道:“小郎君莫慌,早上未用食饿了吧,车里有糕饼果子先吃一些,要是累就睡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卫姌见车行的方向分明是城门,怒道:“桓氏,四姓门阀,如今要做拐子的勾当吗”
仆从也有些脸红,奈何郎君铁了心,他只好无视桓氏的名声,继续劝说。
卫姌不理他,直接推开厢门要钻出来,仆从大惊,连忙将厢门从外合上。
桓歆眼见卫姌已经识破,也不再掩饰,加快行马,一行车马匆匆奔向城门,不像赶路,倒像是要逃似的。
身后忽然传来奔如滚雷的马蹄声。
桓歆转身朝后一望,二十几匹骏马疾驰追来,当前一个正是身形高大,面色黑沉的卫钊。只见他马术娴熟,比身后侍卫快了许多,且双目如电,一身凶悍的气势。
桓歆皱眉,扬鞭抽马,催促道:“快,先出城。”
卫钊已经看到桓氏的车队,一眼扫过,视线落在马车上。事到如今他也不知桓歆为何要掳卫姌,但眼下桓家一行想要出城,眼见快马加鞭也将赶不及,卫钊神色凝重,从鞍侧抽出弓箭,双腿加紧马腹,手持长弓,拉弦放箭。
一支飞箭狠狠扎在城门上。
守门军士大惊。豫章是江州重镇,当即立刻所有军士在门前列阵,对来者严正以待。
卫钊身后二十多个侍卫,除了他带来的八人,其余都是罗家和熊家的人,众侍卫见卫钊骑射本事了得,当即就有人喝彩。
桓歆来到城门前,被军士堵住,怒道:“让开,没看见我是谁”
军士道:“城门遇袭,需立刻封门,请桓郎君下马。”
桓歆脸色阴晴不定,仆从侍卫都已经停了下来。
卫姌刚才已经听到外面异常,马车一停,她就推开厢门,仆从阻止不及,上前拉她。
卫姌抬脚就踹了过去,才刚碰到仆从衣角,他顺势栽倒,口中还痛呼一声。卫姌一愣,随即意识到仆从实则也不愿掳她。
桓歆脸色不虞,跟着就要上前拦她。
卫姌跳下车,敏捷躲开他的位置,朝卫钊快步奔去,“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