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程黑着一张脸,不肯说一句话。
我打开他上药的手,狠狠一抓伤口,止住的鲜血瞬间从伤口沁出。
他箍着我的手腕,倾身逼近我。
「公主在闹什么?」他的声音低哑,带着怒气。
我抿着唇,笑而不语,用力扭动着被他捏住的手腕。
他没有放松力道,反而更用力了。突然,他将我手腕拉直,另一只手顺着我手腕上鼓胀的青筋来回摩擦,然后张嘴咬了上去。
力道有些重,牙齿正好叮在青筋上。
我红着眼睛,带着哭腔道:「徐宵,你欺负我。」
他直起身,从怀中掏出帕子,仔细地擦拭着手腕上残留的口水,幽幽叹了口气,「别离陆家兄弟太近,我不喜欢。」
「你就为这事儿跟我摆脸色?」我挤着眼泪,咬着下唇。
他又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听说你在打架,我是赶来帮你的。」
门外有动静,随后陆之遥的声音隔着门传来。「郡主安好?」
徐宵的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阴柔俊美的面容写满了不悦。
见他这副样子,我闷声回道:「皇帝哥哥,我好痛啊。」
他挤出一抹阴森笑意,欺身压过来。
门外陆之遥问道:「那我进来?」
徐宵的手在我身上四处点火,湿软的唇在我伤口处轻轻浅浅地吻着。
我忍着笑意,喊道:「好哥哥,你门外等着吧,这会儿不方便。」
「好。」陆之遥回道。
他知晓徐宵在此,他这是要干吗?
我双手抵在徐宵胸口,呼吸微乱,「你的皇上在门外。」
他噙着一丝笑意,往我伤口处轻轻吹了口热气。「让他等着,我慢慢跟你玩。」
妙嫔咋咋呼呼的声音突然响起,吓我一跳。「狗娘们,你快点开门,不然我踹了。」
我感觉她想说的是:放开小太监,让我来!
我轻轻拍了拍徐宵的手臂,摸到了一手黏稠。定睛一看,竟然是血。
他素来穿黑色蟒袍宫装,流血了根本看不出。
我拧着眉头,举着手问道:「怎么受伤了?」
他勾唇一笑,目光闪过一丝狠戾,「动了首辅,有些事就回不了头了。」他翻身下床,整理衣袍,然后给我上好药,穿戴好,一脸笑容地打开门。
陆之遥和妙嫔看到他脸上的笑,脚步一滞,都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我缩在被子里,喊道:「郭妙,你得对我负责。」
妙嫔哼哧哼哧地跑过来,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大声道:「负责负责,你说吧,有什么坏心思?」
我微微支起身,对着陆之遥道:「我想要妙嫔跟我住一段时间,我这伤不卧床三四个月是好不了的,她得陪我解闷。」
陆之遥的右手转了转左手大拇指的玉扳指,「妙嫔……愿意吗?」
妙嫔的手偷偷塞进被子,与我十指相握,面上却装得云淡风轻,「臣妾愿意。」
徐宵站在门旁,低着头,大半边脸笼罩在阴影之中。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又道:「九千岁,你记得常来探望我。」
妙嫔握着我的手更加用力了。
徐宵轻声道:「奴才荣幸之至。」
陆之遥和徐宵走后,妙嫔开心得手舞足蹈。从前我只当她对男人没兴趣,没想到她是惦记上了我的小太监。
「晚子,我爱死你了。」
我堆着假笑,如此甚好,越爱我越好。
晚间,陆之遥前脚来陪我和妙嫔吃饭,后脚徐宵就来了。
陆之遥假意让徐宵坐下一起吃,徐宵不肯,恭敬地站在旁边,低着头一言不发,气氛怪异又惊悚。
还没吃两口,我看到徐宵在自己手臂上重重一捏,不一会儿,有血顺着衣袖滴落,染红地面。
妙嫔最先惊呼,她扔下碗,跑向徐宵,徐宵却往后一退,径直看向我。
我嘴里刚塞进一大块五花肉,张不开嘴。
这时,陆之遥连声呼喊传御医。
徐宵的脸色阴沉难看,他走向我,皱着眉头问道:「公主,好吃吗?」
嘴里五花肉还没嚼完,我偷偷将手镯子往桌子底下一扔。
清脆声响起,我指着桌布示意徐宵去找。
徐宵蹲下身子,头刚钻进桌布,我就跟着弯腰钻进去,飞快覆上他的唇,将嘴里的五花肉渡给他。
好不好吃,自己尝去吧。
桌布隔绝了外人的视线,他们只看到徐宵蹲在地上,头在桌布里,我坐在凳子上,飞快钻进去了一瞬又出来。
等徐宵起身,将镯子还给我的时候,我娇笑出声,「我觉得挺好吃的。」
妙嫔走过来,用手指捅了痛我的手臂,「别顾着吃了,他受伤了。」
我瞪了她一眼,这点小伤,你慌什么?
「我流血的时候怎么没看你这么紧张?」
妙嫔柳眉倒竖,看了眼陆之遥,把剩下的话忍了回去。「九千岁先坐,太医马上来。」
气氛又恢复了之前的怪异,一顿饭无疾而终。
等太医来给徐宵包扎好,陆之遥还没想好继续留在这里的借口,就被徐宵拉着去处理政务去了。
看着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背影,妙嫔感慨道:「九千岁真是辛苦。」
我面上堆着假笑,心中冷哼,九千岁这是辛苦防着我偷男人。
第11章
寝殿只剩我和妙嫔两人,大眼瞪小眼。
我闲来无事,四处张看,正巧看到凳子脚旁边有一块嚼过的五花肉。
他吐出来了,这是嫌弃我?
我忍不住笑出声,妙嫔奇怪地看着我,满脸写着我娘不让我跟傻子玩。
「你是留下来陪我解闷的,不是给我添堵的。」我不满道。
她白了我一眼,突然眼睛一亮,狗腿地跑过来,蹲在我身边,殷勤地给我捏腿。「晚子,你跟九千岁相伴多年,一定最了解他的喜好,你跟我讲讲吧。」
「我会了解一个奴才的喜好?」我冷笑地看着她,「你看不出我长在徐宵的喜好上?」
妙嫔的笑容僵在脸上,犹豫道:「可我就是对这奴才一见钟情……」
我好笑地看着她,我与她相识多年,知晓她的秉性,她不是温暾之人,能令她这般不安,看来是动了真格。
「晚晚,我们共侍一夫好吗?」她惴惴不安地看着我。
我心中那根弦一下子绷断了,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就是觉得又好笑,又讽刺。
「共侍一夫?不过一个太监,算什么夫,我让了。」
我头也不回地走到房间,关上门后,我身子顺着门板滑落,瘫倒在地。
脸上湿热一片,一摸才知道,自己哭了。
妙嫔敲了一会门,唤了几声我名字,我没回应,她便离开了,没有再说什么。
房间慢慢黑了下来,我吹灭所有蜡烛,躲在衣柜中,对着黑暗睁大双眸。
这是我多年来的习惯。
不知待了多久,柜门外突然有人小声唤道:「公主,在吗?」
这声音,这语气,是陆之隐。
我猛地推开柜门,猝不及防撞进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眼。他对我伸出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里面闷。」
我盯着那颗褐色泪痣,久久无法肯定,他到底是陆之隐还是陆之遥。
他像是看透我的心思,食指轻轻在泪痣那里一抹,泪痣不见了。他将食指递到我面前,上面静静躺着一颗褐色芝麻粒一般的东西。
「里面闷。」他重复了一句,声音冷淡。
我自嘲一笑,也就陆之隐能这么惜字如金。「你武功退步了吗?」
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没有。」
那就好,没退步就是打不过,那我不折腾了。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柜子里半躺着,狞笑道:「你是来让我帮你杀徐宵的吧?」
「不是。」他静静凝视着我,眸子清冷如山间积雪。「如今,只有他能护住你,旁人不可相信。」
我错愕地看着他,对比他的话,我更惊讶他竟然可以说出这么多字。
他低下头,看着脚尖,好一会儿,才淡淡道:「公主,说来话长。」
他踌躇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想好怎么继续说下去,我实在没了耐心,从柜子里出来,「不会说,就写。」
这个建议他好像很受用,大步走到书案旁,疾笔如飞。
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一写竟然写了三张纸。
看完后,我重新躺进柜子。
陆之隐告诉我,逼宫之事,他并不知情。接亲当日他被家里五花大绑锁了起来。所有一切都是家族策划。
他还说他知道父皇要推行的新政,他很敬佩父皇的高瞻远瞩,心胸抱负。他愿意帮父皇完成这个遗志。归还虞家江山,哪怕大义灭亲,也在所不惜。
他燃了纸张,火苗在黑暗中闪烁飘忽,最终归于黑暗。
「公主,信我。」他直视着我,说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