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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妻_分节阅读_第111节
小说作者:阮阮阮烟罗   内容大小:804 KB  下载:臣妻txt下载   上传时间:2019-12-26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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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淡道:“死是便宜你了,朕还想等看你彻底疯癫,想让天下人一同看看,不可一世的华阳大长公主,彻底沦为疯妇的模样,想来,那才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华阳大长公主冷笑的面皮僵住,而武安侯府管家,则早已喏喏称是,那治疗疯病的药汤,是原先侯爷吩咐为大长公主每日煎上两服,从而如此煎了多年,如今侯爷已逝,圣命如此,自然遵从。

  于是,自此日后,再无药汤端送至华阳大长公主面前,武安侯府也有了正经的新主子,尽管还是不满十岁的孩子,但处事颇为老成,对名义上的祖母华阳大长公主,也是尽心奉养,尽管即使他再怎么尊恭,也常遭大长公主斥骂指责,新侯爷在衣食之物上,依然并不短缺他名义上的祖母,一如他父侯在时。

  但也,只能是衣食之物了,御命之下,再不会有人端呈治疗疯病的药汤,早晚两次,伺候华阳大长公主服下,原就常发疯病的华阳大长公主,因失子之痛,越发疯狂,渐渐一日比一日,清醒时候更少,有时甚至能整整五六日,都无半分清醒时刻。

  时光飞逝,渐渐夏去秋至,寒凉的秋雨下了一场又一场,淅沥的落雨声中,武安侯府诸侍,私下里都在议传,大长公主殿下,怕是等不到今年年底,就会彻底疯癫了时,又听宫内传了件稀奇事,圣上不知因何缘故,竟不慎摔断了一条腿,不得不改临朝为召议,长期卧榻休养。

  这可真真是怪事,若说摔伤断腿,最有可能的,就是骑马时不慎摔下,但圣上并非因此受伤,可除了这一因由,圣上平日出行,身边尽是内监侍卫,怎么可能摔着,这断腿的因由,真似云里雾里,叫人看不分明。

  一日日的,时转入冬,天气越发寒冷,大梁皇宫里,圣上依旧疗养着伤腿,武安侯府中,大长公主殿下越发行止疯迷,侍奉的侯府侍女们,见这一次,华阳大长公主已经连续十几日,都没有半分清醒时候,暗地里都道大长公主殿下怕不是已经真的疯了、再也醒不过来了。

  从前华阳大长公主时有清醒时候,侍奉的侍女们,都知道大长公主清醒时那暴烈脾气,一见她神智清醒,都得小心着点,现下大长公主殿下似真疯了,每日里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自言自语,不许旁人进去,侍女们倒也乐得清闲,就在这凛寒冬日,一边袖手站在门外廊下望雪,一边轻聊闲话,打发漫长无聊的冬日时光。

  这一日,侍女们正聊说自家主子侯爷虽无太子伴读之名,但有太子伴读之实,常被召入宫中陪侍太子殿下,与太子殿下感情甚笃时,忽见房门被大长公主从内用力推开,俱都闭了嘴,默默地低下头去。

  侍奉华阳大长公主的侍女们都知道,大长公主殿下从上一任侯爷的葬礼上回来后,整个人就更疯了,把所有滔天的恨怨,都转到了太子殿下身上,每日里口中咒骂不停,还在她房间的梳妆台桌面上,用簪子刻满了 “元晗”二字,每天就坐在梳妆台前,用簪子来回划刻那些名字,直划刻得上好的花梨台面,到处都是稀碎的木屑,每次一边用力划还一边不停地喃喃“报仇”,那神情中的阴狠劲,好似真把她簪下的刻字,当成了太子殿下本人,她必得害死太子殿下,才能发泄此生无穷无尽的怨恨。

  因为知道大长公主对太子殿下极敏感,侍女们平日自是不敢在大长公主面前提半个字的太子殿下的,也不知方才这些闲聊侯爷与太子殿下的话,有没有叫大长公主听去,大长公主会不会因此,又有什么新的发疯之举……

  垂着头的侍女们,边暗暗忐忑地想着,边用眼角余光看去,见大长公主并不理她们,只是抓着手中已快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牡丹香囊,慢慢地走出了房门,一步步地踱至园中,对着空荡无人的梅林,温柔笑道:“殿下来啦!”

  侍女们早已习惯了大长公主这般发疯,都只抬头静静看着,看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地笑道:“殿下你看,这儿的梅花好不好看?我看梅花开了,想让殿下来赏梅,所以才让人请殿下来府里玩,殿下喜欢吗?”

  笑说着微静片刻,好似听到了对面人的回答,大长公主又笑道:“殿下问我冷不冷?殿下真是个好孩子,这么会关心人,要是我有殿下这样的好孙子,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她说着伸出手去,好像牵住了某个孩子的手,微侧着脸,温柔笑看着他道:“来,殿下,我带你去林中的来仪阁坐坐,去那里,又没有风吹,又可以赏梅,可好了。”

  侍女们望着大长公主就这般保持着温柔牵手的姿势,一步步地向梅林正中的来仪阁走去,也都默默跟走在后面,等看大长公主牵着空气、走进阁中、关上了门,便又都袖手站在门外,继续轻聊着府内诸事,打发时间。

  来仪阁内,华阳大长公主关上门后,笑牵着元晗的手,往楼梯处走去,边走边道:“来,我带你去最顶楼赏看梅花,那里最高,视野也最是开阔,明郎和淑音小的时候,都很喜欢坐在顶楼隔窗赏梅,脚边是炭盆,手中是热茶,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梅林,赏心悦目,一点都不冷的,十分惬意。”

  元晗边乖乖地随她走着,边仰着脸好奇问道:“明郎和淑音是谁啊?”

  华阳大长公主笑着答道:“明郎和淑音,是我的孩子,他们小的时候,我常牵着他们的小手,一步步地带他们走到顶楼赏梅,就像现在牵着你的手一样。”

  元晗天真地笑听着,又问:“他们怎么不和我们一起赏梅啊?”

  华阳大长公主含笑的神色微微一僵,瞬又和笑如初道:“他们长大了,出远门了,不在家里”,微一顿又说,“但他们会回来的,孩子不管走多远,都是会回家的。”

  元晗点点头,又笑着问道:“你手里的香囊,装的是香雪糖吗?我闻到甜丝丝的味道了。”

  华阳大长公主亦笑着点头,“这是我的明郎送给我的,他是天底下最孝顺的孩子。”

  元晗懂事地道:“我也要做个孝顺的孩子,孝顺父皇,孝顺母妃,孝顺外祖父,孝顺祖母。”

  他道:“我的祖母对我可好可好了,她是天底下最慈爱的祖母,对我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你也是这样,对你的孙儿吗?”

  一想到明郎被那两个贱人害了性命,至死没有留下半点血脉,华阳大长公主心中恨意翻搅如潮,她强忍着不露分毫,仍是和蔼地笑看着元晗道:“我福薄,还没有孙儿叫我一声‘祖母’呢。”

  元晗似是在替她惋惜,静望了她一会儿,忽地唤了一声,“祖母!”

  华阳大长公主一愣,假意温柔牵握的手也僵住了,元晗看她怔住的样子,摇着她的手,仰脸甜甜笑道:“不是福薄,是福气未到,等你的明郎和淑音回家了,以后就会有好多好多的孩子,这样唤你的!”

  他松开了她的手,自己蹦蹦哒哒地走完了最后几级台阶,来到最顶楼的窗边,发现自己够看不着,就站在了靠窗的椅子上,边放目远望,边惊叹道:“在这里看梅花,真的好好看啊!”

  心中微微的悸动,很快被灼烧翻涌的恨意,给淹没地无声无息,掌心牵手的余温,也在这凛寒天气,迅速流失得一干二净,华阳大长公主望着元晗的背影,一步步地走上前去,如一位慈爱的长辈,笑着问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元晗点着头道:“真的好美,只可惜,闻不到梅花的香气”,他将手朝窗伸去,“把窗子打开一点吧。”

  “你不怕冷?”华阳大长公主笑道,“真是个坚强的好孩子呢。”

  她帮他把花窗打开,看他探出半个身子向外,轻嗅着梅花香气,手接着飘舞的雪花,稚嫩小脸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容,而她的两个孩子,却都已躺在了冰冷的地下,永永远远地躺在冰冷黑暗的地下,永永远远不会再笑着唤她一声“母亲”……

  积年的怨恨,如地狱业火焚烧,瞬间如潮冲至头顶,华阳大长公主按着计划的最后一步,猛地用力将身前的孩子推出窗去,一瞬间,所有的怨恨都似在心头炸裂开来,整个人畅快无比。

  她欲仰天长笑,却见元晗还没有立刻掉下去,手抓着窗边,挣扎着向她求救,“救我!救我!!”

  ……救他?那谁来救她可怜的孩子?!!

  退后数步的华阳大长公主,冷冷地看着元晗恳求的眼神,看着他做无谓的垂死挣扎,只当是在欣赏,并在心中惋惜,惋惜他那爹娘没能亲眼看到这一幕,没法亲眼看到他们的孽种,摔死在他们面前。

  心觉畅快与惋惜的华阳大长公主,含恨静望着元晗紧扒着窗边的手指头,一根根地垂落,这些年的种种仇怨,也一一地从她脑海中闪过,如走马灯般旋转,耀得她眼前渐渐有些发花,令她不得不微眯起双目时,却在眼前雪亮的光线中,似竟望见小时候的明郎,正垂趴在窗边,向她焦急求救,“救我!救我!!”

  华阳大长公主心中一震,忙睁眼定睛看去,见那快要坠落的男孩,明明是元晗,是长得肖似温蘅那贱人的孽种元晗,怎就隐隐约约看到明郎了呢?!

  惊惑至极的她,心神微晃了一下,眼前之人,又变成了小时候的明郎,他稚嫩的脸庞,因为痛苦的挣扎憋得通红,双眸含泪,恳求地望着她道:“救我!救我!!”

  华阳大长公主感觉自己好像身在一场梦境之中,好似噩梦,又似美梦,她怔怔地走近前去,两张明明看来并不相似的小脸,在她一步步的前进中,一次次地交晃重叠着,看来竟似非常相像,华阳大长公主脑中越来越乱,眼前也越来越乱,好像那即将坠落的男孩是元晗,又好像看到的其实是她的明郎,她整个人正如一团乱麻纠葛时,忽听男孩的声音,高高响起,如一道惊雷,炸响在她的心尖之上,“救我!祖母救我!!”

  一瞬间,所有的清醒与理智混淆,所有的噩梦与美梦混淆,所有的仇恨与情爱混淆,这一世的最终,华阳大长公主不顾一切地飞身上前,紧抓住男孩的手道:“祖母救你!母亲救你!!”

  侍女们恐慌的尖叫声中,栖在梅花枝头的寒鸦,因惊“嘎嘎”飞起,颗颗灰黑的香雪糖,在半空中掉离牡丹香囊,一一摔落在雪地之上,为缓慢流溢的滚热鲜血,彻底浸没。

第219章 抚触

  纷茫的飘雪,落得巍巍金碧宫阙,宛如冰清玉洁的琼楼玉宇,连天下间最尊贵的殿宇,都被覆上了最纯洁的一层白,倚坐殿内窗下的皇帝,处理朝事间隙,不经意间一抬眼,望见晗儿正在冷风呼啸的殿外抓雪,担心他会受寒发烧,忙吩咐赵东林道:“快让太子进来!”

  赵东林却不立马转身出殿唤人,而是僵着脚步,微微迟疑着,皇帝见状,正欲斥骂,还未及开口,就见依在自己身旁的小女儿,附耳过来,轻轻地道:“皇兄说,要给父皇您一个惊喜~”

  皇帝一怔,再朝窗外看去,见晗儿捧了雪后,就急忙往偏殿跑去了,瞧着像是要悄悄地要给他这个父皇制作惊喜,不由唇际微弯。

  侍在一旁的赵东林,见圣上展颜,也忙跟着笑道:“奴婢之前看太子殿下往积雪处走,就劝过几句,但太子殿下说他今日紧着做完文武功课,就是为了能挤出时间,给陛下您一个惊喜,所以奴婢没能劝住……”

  “难不成就只瞒着朕一个人?!”

  皇帝边笑着收回目光,边将手中批完的奏折放下,接过伽罗新递来的一道,顺便拿手中这道奏折,考问伽罗新近又学了哪些字,可能看得懂这道奏折在讲什么。

  自秋天里那日,不慎在摘星阁滑摔断腿后,无法临朝的皇帝,便在建章宫中召见朝臣、处理朝事,晗儿是男孩,每日里功课满满,又要学文,又要习武,颇为忙碌,而身为女孩儿的伽罗,则清闲许多,可多多陪在他的身边,帮他拿递折子、磨墨添水,甚至有时他拟旨时,还会帮着盖玉玺,他也就常用御旨奏折,教她一些文理,伽罗也是个聪颖的孩子,跟着他学得很快,如此常同他这个行动不便的父皇在一处,也让她的母妃得闲,可常往慈宁宫去,照顾病中的母后。

  父女间正温情融融地说着话呢,帘拢声响,是温蘅自慈宁宫归来,她不待皇帝开口相问,即已告诉他道:“母后今日精神好了不少,嘉仪也不知从哪儿得来了几件新鲜有趣事,说得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哄得母后笑了好久。”

  自断腿疗养后,皇帝就一直没法儿去给母后请安、为母后侍疾,本来身体稍好些时,他想让人抬扶他去慈宁宫来着,但母后却不许他过去,一定要他等满“伤筋动骨一百天”,才许出建章宫附近,以至他这做人儿子的,时见母后来看望他,他却有许久没去慈宁宫见母后,一应照看侍疾之事,也落到了温蘅身上。

  侍女近前帮贵妃娘娘解下狐氅,坐在窗下的皇帝,朝温蘅伸出手去,并问:“冷不冷?”

  他牵她坐至自己身边,握她手是温热的,又看她鬓边沾着几片雪花,欲抬手帮她拂去,却不慎将她几丝乌发勾落,边帮她轻掖到耳后,边含笑对她说了晗儿将送惊喜一事,说罢,见温蘅也并不意外的样子,皇帝恍然笑着道:“看来,真就瞒着朕一个了。”

  温蘅淡笑道:“这倒不是,只是方才我从慈宁宫回来,看见晗儿身边的宫侍,都守在西偏殿外头,以为晗儿在里头读书,就近前透窗看了一眼,无意间发现了他的‘小秘密’。”

  正说着,听晗儿似是进殿了,温蘅忙收了声音,静看晗儿背着手走了进来,她身边皇帝故作不知,只佯装“好奇”地问晗儿道:“背着手做什么?可是在后头藏了什么好东西?”

  元晗笑着将藏在身后的“惊喜”取出,他手捧着的小金盘上,放着四只大小不一的小雪人,去年下雪时,父皇有教他捏过,还同他说,他刚出生那年,父皇特为他向他母妃学会了捏雪人,他知道了,也很想回赠父皇一个,但还没等他真正学好,雪就已经化了,去年没来得及的他,今年自是不能再赶不及。

  “父皇您喜欢吗?”元晗笑着问道,又看向母妃,“晗儿捏了一家人呢。”

  皇帝虽因提前知晓,没了“惊”,但对元晗此举,心中自是高兴,“喜”仍是满满的,他笑着从晗儿手中接过那金盘雪人,同伽罗、温蘅一同赏看,大力赞了一通。

  元晗见父皇母妃高兴,心里自也高兴,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自打沈叔叔离世之后,虽然一切看起来,还和从前没有什么不一样,但他一个小孩子,都能感觉到,不一样的,就像他心底的伤心和思念,从来没有消散,父皇和母妃,虽然随着时间流逝,渐渐会像以前一样含笑说话,但心里,一定也是和他一样,看起来像是已从悲伤中走了出来,可悲伤的思念,就一直像乌云一样笼罩在他们心底,一直笼罩在建章宫上空,从没有真正消散……

  他想让父皇母妃真正高兴些,好像也做到了一点点,高兴的元晗,像妹妹一样,挨坐到了父皇母妃身边,皇帝笑看金盘上的“一家人”,再看看身边的孩子与妻子,心中暖意流漾的同时,却有寒凉的暗思,如窗外纷飞的雪花,无声地飘落在他的心上,积了一层又一层。

  他的这条伤腿,是在摘星阁不慎摔断,明郎走后,他心中哀思难断,在一日秋雨淅沥后,不知不觉走到少时曾与明郎同往观星的摘星台,屏退诸侍的他,在长长的通阁台阶上慢慢地走着,这些年与明郎的所有所有,也在心中一一地回想着时,忽听有人在后朗声唤道:“六哥!”

  他怔怔回首看去,见是少时的明郎站在低处的台阶上,双眸如星,笑看着他道:“六哥!”

  他知道自己这是出现了幻觉,可却不愿太快醒来,就那般怔怔看着,看明郎笑同他说了许多许多的话,就像少时一样,说着说着,边向下跑去,边回身笑对他道:“六哥,我们去上林苑骑马打猎吧,这一次,我才不让你!”

  他知道那是假的,明郎是假的,话是假的,笑容也是假的,可又在心底真切地知道,眼前这一幕,是真的,真切地曾在这里发生过,多少年前的事了,原以为已记不清晰,可原来每一个细节,都是这样地清楚,清楚地像是刻在了心里。

  鬼使神差地,他踏出脚去,雨天台阶湿滑,他从长长的通阁台阶上摔滚了下来,右腿剧痛的一瞬间,他的耳边,忽地响起了从前当着满朝文武的笑言,“沈明郎即朕兄弟,至亲手足。”

  腿是断了,那些强压的哀思,似也找到了一个宣泄点,他因腿伤导致的发烧,在暗黑的混沌中沉浮了三天,三天里,无数的错综交杂的旧事,交织成一张挣不破的密网,将他拖缠在沉重的梦境里,混沌不醒,三天后,他终于挣开这张密网,睁眼醒来,望见她就坐在榻边,眸中布有血丝,静静地看着他。

  她太平静了,明郎去后,她越是那般如水平澹无波,他心中就越是不安,他知道她心底不可能如外在无波无澜,他希望她能将心底潜藏的哀思,彻底宣泄出来,如若不能,那些在她心中激涌隐忍的暗潮,或有一日,会冲垮他们现有的生活,其实,或许已经在暗暗影响了,就像滴水一般,在无人可见的角落里,慢慢地侵蚀着……

  她虽仍似前几年一般,但他能感觉到,不一样了,似有什么 ……不一样了……

  ……那是什么……是明郎逝后,她不再活在自己为自己构筑的幻影里,眼前清明,心也清明,不再移情于影?……那些情意,那些或因幻影而有的情意,是要就此,随风散去了吗……

  他不清楚,只是每每看她如从前一般言语微笑,心中总是害怕不安,总忍不住去想,她淡淡的笑意下面,隐着的是什么……

  ……就像现在这般……

  皇帝望着温蘅同两个孩子笑语,手搂着她的肩,靠近前去,轻轻地吻了下她的脸颊,她抬眸笑看了她一眼,弯弯的唇际勾起的,依然是那样淡淡的笑意,而后微低下头,继续与伽罗和晗儿,温柔轻语。

  ……像是没有什么事,能打破这样的平静如水,纵是华阳大长公主坠楼而死的消息传来,她听罢,也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只像有一片落叶掠过静水,微起波澜后,即又平复如初……

  ……她的性子,一直似水柔韧……可水……是捉不住的……

  努力如前的温言笑语后,无法言说的忧绪,正似纷茫的白雪,不断飘积在他心里,从白日,到黑夜,万籁俱寂的冬日深夜里,殿外落雪无声,殿内幽静如海,皇帝夜深难眠,借着榻边柔和映幔的灯光,微侧着身子,凝望着她睡中的容颜。

  从前,他也常这样做,最初那个夏天的承明后殿,那十几日的夜晚里,他抱她在怀,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她,轻轻地用指尖描摹她的容颜,不时落下轻轻一吻,那时的她,纵是睡中,依然微蹙着眉尖,就似后来身世暴露,重新做回楚国夫人的她,随他住在建章宫的每一个夜晚,都因沉重的世事压在心头,而在睡中,犹难舒颜。

  后来,有了晗儿,有了伽罗,她渐渐展颜,睡容亦是平和,不再如从前一般,纵在梦中,眉尖亦暗暗凝结着苦楚,对此,他原本自然欢喜,可如今见她这样,心中却是不安,她应是极伤心的,对于明郎的离世,应可说摧心断肠,可为何能如此平静如水,为何要如此平静如水……

  ……水,是能溺死人的……

  悄无人音的深夜里,皇帝心中藏有千言万语,却一字难言,他凝望着温蘅平静的睡颜,伸手轻轻抚触过她的眉眼,心想,她可正身在梦中,梦中可是有孩子……有明郎……她的梦中……可有他……

  心绪浮沉的深夜里,手下乌睫,随着漫如飞絮的思绪,轻颤如蝶,双眸的主人,似要醒来,皇帝急收回了手,阖上双眼,作深眠之状,耳听她微微侧身的动静,能感觉到,夜半醒来的她,像是正静静地侧身凝看着他。

  许久,一只柔软温热的手,随着长久无声的凝视,轻覆上了他的脸庞,慢慢地,自他的眉眼往下,轻抚过他的唇鼻,似在以指为笔,细细地描摹着他的面容。

  皇帝从未见她如此过,怔忡不解而又受宠若惊,在她温柔的抚触下,几乎屏气静声,又醒觉不可如此,努力学着活人呼吸,不叫她察觉他实未深眠。

  他似乎装得成功,她的手,在他面上流连很久很久,方无声地收了回去,这一场温柔的抚触,就似一场缥缈的梦境,隐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寒冬夜里,无人知晓,从未有过。

第220章 父子

  伤筋动骨一百天,临近年底时,圣上龙体即已康复无碍,等到来年开春,御驾驾临上林苑,骑马狩猎,矫健如前,大梁臣民见之安心,圣体安泰,江山澄定,正是盛世太平。

  只,无论盛世乱世、太平飘摇,朝堂总是势力捭阖不断、风云沉浮。

  新的一年,太子殿下又长了一岁,薛贵妃娘娘虽仍只是贵妃,但仍独占帝宠,无皇后之名,而有皇后之实,宫中世家妃嫔,也都一如往年,生活优渥,却一无所出,瞧着也都像将永无所出。

  如此形势下,眼看未来的大梁君主,铁板钉钉地就是如今的太子殿下,许多朝臣,自是有意攀附贵妃太子,却无门路,遂转对贵妃娘娘的养兄温羡,抑或与贵妃娘娘关系较近的陆家,设法结交亲近,以求一同搭上东宫这条大船,在未来太子殿下登基时,个人与家族的前路,能够相对平坦光明。

  这些事,耳听八方的皇帝自都知晓,但在关于晗儿身为大梁太子的事上,他另有不为人知的隐思。

  ……虽说子不类父,应也正常,就像他与父皇一般,但……若这“子”的性情,在“不类父”的同时,还隐隐约约有些像旁人……颇有几分似他至交之人幼时的性情呢……

  ……去夏,在明华街沈宅莲花池前,他对明郎所说的话,本意固然是想给予明郎临终的慰藉,知道他的那句话,能让多年来抑郁难解的明郎,在离世之前,可得宽慰,能真真正正地开怀几日,遂才对他说了那句谎话……但,说是“谎话”,其实在和明郎掰扯之前,他已在看着晗儿渐渐长大的过程,心底隐有疑思,只是无法确定,难以确定,甚至隐隐有些,不想确定…………

  但如今,明郎走了有大半年,关于晗儿的这份隐思,在他心里,又已悄悄变了……

  踱走进御书房的皇帝,看晗儿正踮脚去够包金木架上那柄乌金匕首,上前取拿与他,看他一接过去后,就像之前一样爱不释手,笑着问道:“真就这么喜欢?”

  元晗重重点头,在第一次见到这把乌金匕首时,他就被它吸引了全部的目光,央求父皇帮取与他,拿在手里,盘弄细看了许久,简直舍不得将它还给父皇。

  若是别的物事,父皇许就送给他了,但他在问过父皇后,知道这柄刻有“断金”二字的乌金匕首,是沈叔叔送给父皇的礼物,故而父皇爱若珍宝,也就不敢开这个口,只能在闲暇之时,将它拿在手里赏看比划几下,就当解馋。

  今日份的“解馋”,还没解完呢,元晗就听父皇语含笑音地对他道:“既然这么喜欢,那父皇就送给你了!”

  元晗惊喜地抬头,又有些犹豫,“……可这是父皇最珍爱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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