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你不能这样,兄长,你是不是疯了……”江知宜还在絮絮不止,不停的反抗着,不是为自己能不能离开这皇宫,而是为他今日所作所为。
江知慎压根不理她的话,只是一手紧紧的携着她,另一手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不管不顾的往外走,又不忘嘱咐:“卿卿,外头守卫多,有你在,他们不敢贸然行动,哥哥才有机会带你逃出去。”
殿外的腥风血雨依旧未曾停止,看见他们出来,立即有侍从涌了上来,江知慎所带领的人马也跟着涌上来,场面愈发混乱不堪。
江知宜身在他们其中,被江知慎拉着躲来躲去,如同局外人一般手足无措,毫无反手的余地。
她听着刀刃相接的碰撞声,望着咬牙切齿举剑的人,大脑好像已经空了一样,任由江知慎拉扯着她,任由自己的身子在不断飞溅着鲜血的境地里徘徊。
刀剑无眼,她被江知慎处处护着,虽然不至于受伤,但血流漂杵之中,不知是谁的血,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喷洒到她身上,她練色的衣衫有几处已经被染成嫣红色,如同平面上突然绽放的娇花,而面上也溅上了几滴热血,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被闻瞻调来任由江知宜差遣的侍从,不知从何处赶了过来,也加入了这场厮杀之中,月诸首当其冲,举剑向江知慎砍去,嘴中还不忘询问:“江姑娘,你没事吧?”
江知宜已经完全失了魂魄一般,压根没有心力应他的话,江知慎则冷哼一声,迎上他的剑,两剑相撞,两人的目光也随之交汇。
江知慎望着那张有些眼熟的脸,双目逐渐睁大,又仔细的瞧了瞧,用剑将人挑开,大口喘息着询问:“梁日居同你,是什么关系?”
他曾在离王殿下那儿见过梁日居,虽然只是寥寥两面,但眼前的人跟梁日居着实长得太像,让他不得不怀疑两人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不关你的事。”月诸略微停顿之后,提剑再次向前,往他的门面上劈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怒喊:“逆贼,今日我就要在此处解决了你。”
月诸虽然未直说,但江知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再恋战,转头拉上江知宜,招手命手下挡住阻拦的人,抬步便往外跑。
如果眼前的人当真同梁日居有什么关系,那此人既然是皇上的人,那梁日居呢?是不是也同皇上有关联,或者根本也是皇上的人?若是如此,那他们今夜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月诸还要随着他追上去,但有人阻拦着他,让他举步维艰,且江知慎手中还拉着江知宜,他不敢贸然行动,唯恐伤到江知宜,再落下罪责,其他守卫更是如此,只能看着江知慎带着江知宜离开,小心翼翼的跟在后头,而不敢贸然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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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闻瞻还在审问着沈之庭,他端着居高临下的姿态,十分不屑的睨了沈之庭一眼,云淡风轻的说道:“既然沈将军不肯说闻离此时在做什么,那不如让朕猜一猜如何?”
说着,他缓缓蹲了下来,依旧用剑在他身前比划着,面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接着道:“朕猜……他现在正在皇城往兵部调兵的必经之路上,对不对?”
听了这话,沈之庭后背猛然挺得笔直,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他并未出言回应,只是转头恶狠狠的瞪着梁日居,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开口:“梁兄真是好本事,在我身边藏了这么久,硬是没露出一点儿蛛丝马迹,亏得我还想带着你平步青云。”
“平步青云?”梁日居轻嗤一声,笑着回应:“沈将军糊涂了,这天下是皇上的,可不是离王殿下的,你拿什么带我平步青云?况且我在陈州,不过是皇上特意派遣,并非沦落偏僻之处,是不是要登上青云,就不劳沈将军费心了。”
当年沈之庭被贬除州,皇上那时根基尚不稳固,为防止其与离王再有其它谋划,便派遣自己前去监视。日子过得久了,本以为沈之庭再不会有其他动作,本来皇上都要叫他回来了,但没想到,临到年下的关点处,自己这个隐藏了许久的人倒派上用场了。
“呸!”沈之庭冲着他的方向啐一口唾沫,又将头转回到闻瞻面前,接着道:“成王败寇,我落入皇上早就铺好的陷阱之中,自愿受罚,只是既效忠了离王,便讲究一个忠心,怎么会有其它……”
沈之庭话还未说完,闻瞻握剑的手便已经毫不留情的落了下去,只是长剑调转了位置,正没入沈之庭的大腿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而后又如同涓涓细流般,汨汨而流的没个停歇,还有几滴血顺着长剑落在闻瞻的手上。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有沈之庭感受到疼痛之后的吼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闻瞻全然不顾他声音里的痛苦,一双黑眸一转不转的盯着他,同往常一样,不紧不慢的从袖中掏出块干净方帕来,待仔仔细细的擦干净了手,他将那方帕扔到沈之庭身上,冷笑一声之后,讥讽道:“忠心?你也配跟朕说忠心二字?”
他面上的表情带着丝丝寒意,在场众人见此状况,皆噤声不语,甚至不敢弄出任何动作来引得闻瞻注意,一时之间,适才还混乱的地方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闻瞻却已经毫不顾忌的起了身,摆手叫来随侍的人,出声嘱咐道:“去,把沈将军压下去,叫太医来好好替他医治,别让他疼死了。”
侍从领命已经将人拖了下去,而宫道尽头突然又有守卫跑了过来,脚步慌乱,到闻瞻面前时还狠狠摔了一跤,整张脸都与地面相撞,但嘴中依旧不忘禀道:“皇上,不好了,长定宫……长定宫那边另有一队人马,劫……劫走了江姑娘。”
“什么?”闻瞻脸色霎间沉了下来,一脚踢在那守卫身上,这一脚用尽了全力,让刚刚起身的人再次倒在了地上,又抬声斥责道:“朕不是在长定宫加派人手了吗?那些人呢?”
为了防止闻离在那边有别的动作,他特意命弓·箭手守在长定宫,一旦有人行不善之事,便立即动手,怎么就让人得逞了呢?
“禀……禀皇上,来的人是镇国公府的少爷,他带着江姑娘,奴才们不……不敢动手,怕伤了江姑娘。”那守卫颇为为难模样,仔仔细细的说着现下情况,随后又慌忙道:“皇上,江家少爷现在估计已经快到城门口了,您说这箭,到底落是不落啊?”
人手是有,箭也早已经备好,但就是不敢动手,怕伤了江姑娘,不好同皇上交代,这才一直未动,还特意来向皇上请命,只要皇上一声令下,那一切都好解决了。
“废物,一群废物。”闻瞻怒骂着,冷若冰霜的面容愈发冷了几分,快步往那守卫所说的城门处赶去。
等到闻瞻赶到时,江知慎的确已经到了城门口,他坐在马上,一手握着缰绳,另一手抱着坐在前头的江知宜,目光沉静,同随从望着城墙上拉满弓的的无数弓·箭手,弓·箭手们也在望着他们,双方无声的对峙着,谁都没有敢轻举妄动。
“江大少爷,你觉得你今日跑得掉吗?”闻瞻自众人之中走出来,脚步稳重而缓慢,素净的衣裳使得他的身影愈发醒目,他虽是与江知慎说着话,但目光却始终在江知宜身上打转,待看见她身上沾满了鲜血,眉头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
“听皇上这话的意思,是觉得我跑不出去?”江知慎自顾自的摇头笑笑,用笑容掩饰着此时内心的恐惧与慌张,又将身·下骏马稍稍侧了侧身,使得江知宜正好离开闻瞻的视线,手指则在江知宜手心重重的捏了一下,示意她莫要多言。
他们到底还是少算了一步,所以此时才会落入皇上手中,看皇上如此气定神闲,想必沈之庭那边或许正和他一样落了下风,若他与沈之庭皆失败,那离王那边又将如何?
闻瞻也随着他笑,只是那笑容与他的不同,是带着十足十的自信,十分肯定的回应:“若是你放下江知宜,或许还可以逃的掉,因为朕可能会愿意放过你。”
说实话,若不是看在江知宜的面子上,他当真不想同江知慎这个蠢货多说一句,跟傻子似的任别人利用就罢了,如今还敢闯进宫来,要自不量力的带走自己的妹妹,是觉得这城墙上的把把弓·箭,要不得他的性命吗?
“你休想,我的妹妹不是你的笼中玩物,更不会永远留在宫中任你折辱。”江知慎被他那副悠然的神情气的怒上心头,目眦俱裂的瞪着他,毫无退让之意。
当初卿卿刚入宫时,他以为皇上恩赏她入宫诊病是好事,还暗暗高兴了许久,谁承想皇上还怀有别的打算,他刚得知卿卿在宫中受辱时,就想要如今日一般,直接打进宫来,但那时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今终于得了机会,他自然会好好把握,将卿卿带出宫去,再不用受百般折辱,况且他们镇国公府家的小姐,岂容他人如此轻贱,即使那人是皇上,也不行!
“既然如此,那你应当知道,谋逆造反是怎么的罪责吧?”闻瞻并不着急,直直的望着他,用言语一步步的逼近。
江知慎冷哼一声,眉眼之间满是不屑,露出几分纨绔子弟的肆意来,“既然敢来,便是早就想好了失败的下场,临到关头,难道还会害怕逃脱不成?”
“你倒是想好了?”闻瞻迈步向前,依旧是泰然自若的模样,接着问道:“那你父亲,还有你们整个镇国公府,也都想好了吗?”
谋逆造反并非只关乎他一个人,而是满门抄斩之罪,他妄想将自己与整个镇国公府分离开,各论各的,那是万万不行之事。
“他们怎么样,不劳皇上费心。”江知慎脸色微变,手中的缰绳握的更紧,梗着脖子回应。
自从答应了同离王一起行大事之后,他就不敢想父亲,不敢想镇国公府的人,他怕即使成功,父亲也肯认这不忠不义之举,更怕若是失败,就是将所有人都推入万丈深渊之中。
“怎么?敢做却不敢担下罪责?”闻瞻玩味的勾唇笑笑,目光依然在江知宜身上流转,好声好气的同他打着商量,“朕虽不是大度之人,但你妹妹在朕这里同旁人不一样,只要你把她安然放下,朕可以当今日你没来过宫中,更不会治你和镇国公府的罪。”
他言语之中颇为耐心,好像只要同江知宜相关的任何事,都可以好好商量一番,江知慎不信他这样的话,也不屑于接受他这样的恩赐,抬头面带不善的望着他,并不打算就此退让。
而一直低着头并未出声的江知宜,听了这话却猛然转过头来,十分复杂的睁眼看着他,她张了张嘴,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过了良久,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如今这样的境地,她不知该说什么?谋逆造反之事,兄长的确是做了,她适才还在想,自己是否应该就此事向皇上乞求恕罪,可皇上此时却主动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她不知如何应对。
若是就此答应,是不是就意味着,从此之后,她与皇上彻彻底底的捆绑在了一起,不管是为了什么,她再也没有离开他的机会?
“卿卿,朕一向说话算话,你应当知道的吧?”闻瞻捕捉到江知宜的目光,趁势追了上去,直白的与她对视。
他话中的意思,原本是想让江知宜明白,只要她无事,那他自然可以放过她兄长,但这话在江知慎听来,却像是无形的威胁,以自己和镇国公府为威胁,逼迫江知宜就范。
这样的威胁,再次激怒了本就满腔不满的江知慎,他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弯腰抢走随从手上的弓·箭,又从那人背上取了长箭,继而将弓拉满,直指着闻瞻,行云流水般的一套动作,压根没有任何犹豫。
闻瞻身后的守卫见此情况,毫不犹豫的随之拉满了弓,也直指上江知慎,无数长箭比在江知慎身上,只要他稍有动作,只能落得个被射成马蜂窝的下场。
“皇上,别……别动我兄长。”江知宜终于开了口,目光灼灼的望着他,其中有乞求,也有无奈。
她的声音带着孱弱的喑哑,衬着她衣衫上的片片血迹,惹得人顿时生出无限爱怜来,旁人只当她这是惊惧太过,才会露出这般虚弱的模样,但闻瞻只听她的声音,便知她当下身子并不舒服。
闻瞻的眉头拢得更紧,他抬手示意城墙上的弓·箭手放下武器,只当众人好像不存在一样,隔着遥遥相离的一段距离,柔声的询问江知宜:“你受伤了?还是旧疾又犯了,身子不太舒适?”
众人随他的命令放下武器,屏息听着一向不近人情,适才刚用剑伤了人的皇上,如同换了副面容一般,贴心问候着马上的姑娘。
江知宜看着众人放下弓·箭,抬手抓住江知慎的手臂,让他也放下,却不知江知慎此时已经怒火攻心,根本不理闻瞻和江知宜是何作为,他就着江知宜的手,再次将弓拉满,长箭随着射了出去。
闻瞻还在盯着江知宜苍白的面容,一时没反应过来,待醒过神时,已经避让不及,长箭冲进他的左肩处,鲜血霎时涌出,疼痛让他下意识的弯下了腰,牙齿紧紧的咬住了下唇。
江知宜亲眼看着他左肩的衣裳瞬间被鲜血染红,整个人都坠下去时,双目涣散,怔营着无声的叫了声“皇上”,本来还欲再多望一眼。
但江知慎趁着这个空当,已经扬鞭催马往城门外跑去,守卫们有的再次举起弓·箭,有的上前来扶住闻瞻,闻瞻一手抚住伤口,另一手抬手止住众人,只道:“别射箭,会伤到江知宜,也不必管我,快去追人……”
他的声音带着轻颤,嘴唇也在不停的发着抖,一时不知是疼得,还是气得,但头始终微微扬起,追随着马上的人,待那马出了宫门时,他还能感受到,马上被挡住的人,好像还在望着他所在的方向。
第62章 二更…… 她若不会死,就先给本王忍着……
城墙上的守卫因为有顾及而不敢射箭, 而下头的守卫又有江知慎的人马拦着,一时难以追上人,江知慎自出了宫门, 就马不停蹄的一路向西, 越过无数隐蔽的弯道儿, 又有人为其断后,这才勉强甩掉了宫中追来的人。
刚到了当初离王所说的那处让他们容身的院子,江知慎就放下江知宜, 再次翻身上马, 只道:“卿卿,你在此处好好呆着, 我要赶去告知离王殿下些事情, 只需等一柱香时间,我便会回来带你离开。”
江知宜还在适才的一系列突变中未醒过神来, 她手中拽着江知慎的衣角,言语之中犹带着不可置信, 询问道:“兄长,你当真是同离王殿下一起谋逆了?”
她原来只觉得兄长沉稳不足, 极爱冲动行事,但万万没想到,他会随离王一起,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况且离王并非善类, 他的母亲还是杀害姑母的凶手。
“这事儿你不用管,你只管在此处等兄长,我很快回来。”江知慎不理她的问话,夹紧了马背, 作势便要离开。
江知宜却不允他走,她仰头看着他,双眸澄澈无比,语气格外的冷静:“兄长,你怎么能还与离王如此亲密,你可知道,就是他母妃杀害了姑母,又弄成姑母是自杀的假象,他母妃既然动了手,你当他就是无辜的不知情之人吗?”
“你胡说什么?姑母分明是被皇上逼死的。”江知慎嘴上反驳着,但对这件他也曾怀疑的事情,心中依旧有些拿不准,佯装坚定的接着道:“就算是离王母妃害了姑母,离王必然不知道,况且他前些日子还曾同我保证过,若真是他母妃害了姑母,他必然会大义灭亲。”
“大义灭亲?兄长,你还真是糊涂啊。”江知宜听出他话中的不确定,怒其天真愚钝,不由拔高了声音,抬声斥责:“离王果真是好本事,几句话便哄得你同他一起做这谋逆之事?你可知道,造反乃是满门抄斩之罪,你这样做,是罔顾江家满门的性命,是要把整个镇国公府推出来为你的愚蠢担责。”
说着,江知宜将他的衣角攥得更紧,面上是无可奈何的表情,接着道:“兄长,你别再欺骗自己了成不成?你应该明白的,从他让你发现皇上身边的美人是我开始,就一直在利用你,而不是在帮你,你真的要一次又一次的,上他的当吗?”
她气急了,言语之中没半句客气,将离王所做的种种皆道出来,想让他辩个清清楚楚,到了此刻,她方恨自己不像父亲般学识渊博,能将各种骂人愚笨的话信口拈来,好骂他个狗血喷头。
“行了。”江知慎被她这番话说得有些发懵,但随即只觉得震耳发聩,他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反手握上她的腕子,面上颇为难堪,甚至带着些绝望的意味。
“被谁利用又有什么所谓?左右只要当今皇上在位,咱们镇国公府就再没有翻身的余地,你也得永远呆着宫中任皇上折辱,兄长受不了这样,当真是受不了……所以才想要搏一搏。”
他勾唇勉力冲她笑笑,暗暗推掉她攥着自己衣角的手,淡淡道:“我们镇国公府的娇娇,怎么能允许皇帝那个昏君轻辱,父亲心中顾忌多,他不敢救你,没了父亲,你就只剩兄长了,兄长肯定得想法子救你。其实兄长老早就想进宫去救你,想砍了那个昏君,但一直不得机会,现在终于把你救出来,就算这谋反之事败了,兄长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兄长……”江知宜硬生生的强忍着,才不至于落下两行清泪来,她觉得自己的处境如此尴尬,谁都有权利指责兄长,说他不忠不义、说他大逆不道,但唯独作为被救之人的她没有。
江知慎依旧在笑着,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皆弯成了月牙儿形状,而后又漫不经心的说道:“卿卿,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我得去告知离王一下宫中的现状,不管之后事情能不能成,兄长肯定会好好的护着你,不会再让皇帝欺负你,你就在这儿放心等着兄长回来。”
话落,他不再多言,将马鞭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不过须臾时间,便不见了身影。
江知慎快马加鞭的往离王所在的地方赶,或许是巧合,他到半路时就遇上了离王带领的兵马,原来还威风凛凛的队伍,如今只余下一小队人,且个个都是面色灰败、衣裳破烂,浑身沾满了鲜血,甚至有人还瘸着腿,颇为狼狈不堪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皇上的埋伏吗?”江知慎下马迎上前去,出声问道。
那侍从见来人是他,原来警惕的目光稍稍放松了些,冲着他略一拱手,丧家犬般耷拉着脸,垂头丧气的回应:“败了,江大人,我们败了。”
他握着剑的手都在颤抖,轻叹一口气后,声音显得十分无力:“皇上压根不曾去调兵,殿下等了许久见无人过去,又领我们去皇宫增援,但还没到皇宫,便遇到皇上派来追杀的人。他们人多,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殿下腹部都挨了一刀,但还是不肯走,定要拼个你死我活,我没办法,偷偷将人打晕了带回来的,牺牲了无数弟兄,死里逃生,捡了一条命出来,殿下这会儿还未醒来。”
那侍从说着,露出捶胸顿足的愤慨神态来,这情况是江知慎早就预料到的,梁日居和沈之庭都在皇上手中,他们自然落不得什么好,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没办法去责怪谁。
他拍了拍那侍从的肩膀,轻声劝慰:“你带殿下回来这事儿做的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带殿下先回城外的小院,收拾好一切,不给皇上他们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另外,此处不宜久留,咱们应当立即离开,你想办法寻个郎中来带在身边,好给殿下包扎伤口。”
若梁日居当真是叛徒,那他们这处容身之地恐怕早已暴露,他们得尽早离开才是,但那小院有他们以往的踪迹,得尽快毁灭,然后带上卿卿一块离开。
再回到城外的小院,江知慎二话不说,将江知宜塞进准备好的马车上之后,命人一把火点了这院落,而后骑马在前,丝毫不敢迟疑的接着往城外而去。
刚走出不过几里地,离王就醒了过来,说离此处不远的村落里,还有他舅舅的一处宅院,那宅院隐于乡野之中,同普通人家无异,他们若是能去那处,或许可以暂时藏身,待稍做调整之后,再从长计议。
说从长计议的话都是失败后的敷衍,可现下已经没了别的选择,总不能就此回去主动自投罗网,于是一行人又调转方向,往离王所说的宅院而去。
去处暂时有了着落,江知慎稍稍放下心来,他放慢了骑马的速度,转而来到江知宜所在的马车前,抬手轻敲小窗,询问道:“卿卿,你身子还撑得住吗?”
他记得,以前他这妹妹并不经常出门,其中一大原因就是受不得颠簸,马车稍稍坐久了些,便觉心中堵得难受,现在身处逃亡路上,马车自然是无所顾忌的狂奔,只怕她那虚弱的身子,扛不住这奔波。
“哥哥,我……”江知宜掀起帷裳,从小窗里露出皱紧眉头的半张脸来,十分为难的乞求道:“我有些难受,哥哥,咱们能不能先歇歇。”
“马上便要到了,卿卿你再忍一会儿成不成?”江知慎看得着急,摆手让马夫慢着些,好让她有机会喘口气。
但慢下来的马车并未起什么作用,江知宜仍旧不住的咳嗽着,她一手用帕子掩住嘴,另一手捂住胸口,顾盼生姿的秋眸已经带上了些水光,脸色煞白,朱唇不留一点儿血色,声音更是虚弱不堪,“哥哥,我难受的紧,怕……怕再撑不下去了。”
说着,又是好一阵儿咳嗽,如鲠在喉的感觉堵的她喘不过气儿来,苍白的脸因此多了些血色,只是这血色,看来更是惹人心疼。
自在宫中开始施针开始,她这磨人的旧疾已经许久不曾发作过,她本以为这是要痊愈的征兆,但没想到一切皆是假象,病情不过是暂时被压下去而已,今夜突遭如此多的变故,她的身子便又扛不下去,开始了抗议。
其实她刚出宫的时候,就被那些打打杀杀的景象晃的难受,但她知此为生死存亡之际,说出这样的话只会让兄长担心,所以一直强忍着,未曾吐露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