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飞雁气得破口大骂:“沈郁!你竟然出尔反尔!”
禁卫军已就位,就等着沈郁一声令下,便能将他们全部诛杀。
宋飞雁完全没想到,沈郁竟是这样的狠角色,她装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却是在扮猪吃老虎!
她急着抽出随身的佩剑,却仍然被凤千瑜阻拦,瞬间怒火攻心:“九千岁还没看明白吗?这个女人对你一丝情意都没有!她就是太子爷的走狗!你对她情真意切,她却想置你于死地,现在我们唯一的出路的就是擒住她,杀出一条生路!”
凤千瑜的手微微一颤,可到底还是没能放下来,他转头望着沈郁,微红的眼眶中似是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你要帮太子,杀了我吗?”
沈郁笑了笑,没有为自己辩解,她空落落的神情里藏着一丝隐痛,“九千岁若是信我,不妨打开喜帖看一看,或许事情并非是你想象的那般,仍然存有一线生机。”
他低头打开那封他最不愿打开的喜帖,寻找着她所说的生机,烫金的帖子无比厚重,他翻开最里面一层,那上面赫然印着“苏绪”二字。
她择的夫婿不是林晏,也不是旁人。
而是大理寺卿,苏绪,苏暮玉。
原来她真的给他找到了生机。
凤千瑜捧住帖子的手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他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把他的名字写在她的喜帖之上,红纸金字的落了印。
沈郁见他不说话,又补充道:“沈家尚存一块免死金牌,只要他是沈家的人,无论他犯了什么错,皇家都会原谅他一次。我已经求得了皇奶奶的赐婚,只是还未公开罢了,若是那人愿意,十五那日便是我与他成亲的日子,谁也拦不住。”
他做梦都想和她成亲,和她一起生活,和她每天待在一起,如今一切都唾手可得,只要他说一声愿意,梦境便会成真。
凤千瑜忽然有种踩不到实处的虚浮喊,他想喊她的名字,嗓子却有些生疼,想抬手抚摸她的脸,手臂却使不上力气,一切就像做梦一般。
他曾经有多想拥有她,此刻的内心便有多急切,可是不管他如何急切,如何心急如焚,都只能埋在心底任它焚烧殆尽,烧边四肢骸骨。
沈郁还是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心里突然有一丝不确定,“你不愿意吗?”
凤千瑜想开口答应,可是声音却重如千斤,他又低头看着手中的喜帖,那“苏绪”二字是她亲手书写,每一笔、每一划,都能感受到她的认真与期盼,他怎么忍心,去浇灭她的一腔热血?
宋飞雁终于注意到了那封喜帖,能够让凤千瑜如此动容,那上边一定写的就是他的名字。她此刻终于看清了沈郁的计谋,她假意说要公平竞争,其实早就背地里安排好了一切,为的就是让凤千瑜留下来。
她不甘心地提起手中的剑,强行压下心头的愤怒,“九千岁莫要信她的鬼话!皇太后怎么可能给你和她赐婚?那喜帖定然是假的,她就是想骗你留下来,把你困死在这里!”
或许宋飞雁并不明白,即便是骗他、想困死他,凤千瑜仍然舍不得对沈郁说半个“不”字。他如今唯一的迟疑,不是对沈郁,而是因为那件还未完成的事……
桃林外突然传来一阵“哐哐”声,似有大批队伍围住了桃林,林中的飞鸟四处逃窜,此刻乌云密布,遮挡住月光,雾气开始弥漫,愈演愈烈,整个桃花林都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宋飞雁退着撞到了树干,她已经没有退路可退,如今沈郁带着禁卫军挡住他们的去路,前有狼、后有虎,彻底形成包夹之势。
她的面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她该听她父王的话,不该轻易相信沈郁。原本她是要利用她,让她做替罪羔羊,却没想到被她瞬间反噬。
慌乱之下,宋飞雁下意识拽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凤千瑜的衣袖,“九千岁,你莫要再信这个女人的鬼话,她嘴里一句真话也没有,现在再不杀出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第170章 意料之外
沈郁显然没有料到祁夙凛会来, 她一把拽住凤千瑜的衣袖,想让他跟自己走。凤千瑜似乎也有些动摇,他反手刚握住她的手, 忽然“嗖”的一声一只箭直射过来, 逼退了凤千瑜。
“吁——!”祁夙凛拽住□□的马儿,手握长弓, 气势如虹, 他看都没看沈郁一眼,直指凤千瑜,“将乱臣贼子给我拿下!”
禁卫军瞬间形成包围之势,用铁盾堵住所有的出路,包括沈郁等人在内, 全部被围困。
而作困兽之斗的宋飞雁, 第一反应便是挟持沈郁,她的剑刚抬起来, 又被凤千瑜抬手阻挡。她气得咬紧牙根, “九千岁!都什么时候你还护着她!”
如今的局面,凤千瑜想走还真不一定走得掉了,且不说他身上还带着伤, 要在这么多的禁卫军当中突围, 必然会拼个你死我活。所以宋飞雁想要劫持沈郁是对的,只有挟持住了她, 方才有谈判的资本,才有一线生机。
就算凤千瑜舍不得,也要舍得。
又是“嗖”的一声,一箭射掉宋飞雁手中的长剑,射箭之人亦是是祁夙凛。如今他的立场也很明确, 他要杀凤千瑜,却要保沈郁。
沈郁也在这一刻望向凤千瑜,她很清楚今日如果让他走了,便再也没有回头的路,所以即便是当着祁夙凛的面,她也毫不犹豫地朝他走过去,想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
宋飞雁捂住被划破的手,忍痛大喊道:“九千岁你莫要忘掉我们之间的约定!”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凤千瑜微微抬起自己的手,“无畏”脱鞘,剑鞘落在地上,他抬起锋利的刀刃直直指向她的咽喉,仿佛她再向前一步,便要让刀尖饮血。
沈郁怔住脚步,前倾的身体也猛然僵硬,她从未想过自己奋力奔向他的时候,迎接自己的,却是冷冰冰的剑刃。
乌云渐渐散开,月亮的银辉撒在刀刃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辉,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所有人的心思都被那薄薄的刀刃所牵制着。
“凤千瑜,你把剑放下!”祁夙凛拉紧手中的弓箭,对准凤千瑜的心窝,只要他敢轻举妄动,他必一箭射穿他的胸口。
三人之间,顿时形成僵持之局。
沈郁半步都不敢挪动,她望着眼前熟悉的那人,曾经那般亲密无间,可是隔着一层面具,就好似一切都看不清了,“九千岁这是什么意思?”
“沈大人莫要再往前,否则刀剑无眼。”凤千瑜抬着锋利的剑刃指着她,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冰冷的白玉面具之下,就像第一次见他之时,桃花迷了眼,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看不透。
如今他也同样站在她面前,跟以前一样用剑指着她,身后的桃花红得似血,染红了他的白面,就连月色都染上了一抹淡淡的血色。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太子爷,请禁卫军让开。”
祁夙凛不得不收起弓箭,他拽着身下的马儿,不安地踱步着,“如果我不呢?”
凤千瑜没有回话,他只将剑尖往前抵了一分,恰恰抵在沈郁纤细的脖颈之上,他的意图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他挟持了沈郁,威胁祁夙凛。
利刃抵上来的瞬间,沈郁就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冰冷从肌肤开始往深处蔓延,她已经很努力地抑制情绪,还是止不住有一丝颤抖。
“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喜帖,你是不要了吗?”
凤千瑜的手有一瞬间的颤抖,可还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一把将她拽到自己怀中,长剑翻转,反手将她扣入怀中,“你与别人的喜帖,我为何还要?”
第171章 离开
那喜帖……怎会是与别人的?沈郁还未回神, 冷冰冰的剑刃便横在她脖子上,凤千瑜将她扣得很紧,似乎是怕她情急之下伤了自己, 甚至还用拇指按住了锋利的剑刃。
他动手的瞬间, 祁夙凛便拉紧了手里的弓,直指凤千瑜的面门, 这么近的距离, 他的弓箭可能会比他的剑刃还快。太子爷将弓弦拉得“吱吱”作响,其实他也怕自己失了手,利箭会误伤了沈郁,迟迟不敢松开。
凤千瑜也并未躲闪,他挟持了沈郁, 暂时没人敢轻举妄动, 他带着她一直往后退,直到退出了包围圈, 才停下了脚步。他说:“太子爷, 在下本来没想越狱,如今是你逼得太狠,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
祁夙凛冷笑道:“一直以为九千岁是敢作敢当的大人物, 却没想到, 还会做出畏罪潜逃之事。”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凤千瑜转头看了眼宋飞雁, 示意她先走,宋飞雁并未迟疑,立即就带着她的人离开。
如今便只剩下凤千瑜一人,与禁卫军对峙。
他又将沈郁扣紧了几分,微低着头, 斗篷遮住他大半的脸,只露出削薄的下巴和苍白的唇,尽显薄情,“沈大人既然已经告密了太子爷,便是对我生了异心,想必方才所言的一切,都不过是想让我束手就擒的手段罢了……”
沈郁被他扣得太紧,有种无法呼吸的急促感,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听到他冰冷的声音,就和横在脖子上的剑刃一样冰冷无情。
“凤千瑜……”
她努力伸手,终于够着了他的衣袖,又一点一点抓在手心。她心里舍不下他,舍不得那桃林之中的雪色,亦舍不得那雪色之下的清冷。
“你不信我吗?那喜帖之上白纸黑字,就连皇奶奶那我也……”
“都是假的。”他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过是想利用我的喜欢,让我自投罗网。”
沈郁想回头,却被他扣得死死的。她气得嘴唇都有些发白,“婚姻大事,我岂能利用?”
凤千瑜默了一下,良久才道:“我是喜欢你,可还没到能将自己身家性命都交到你手上的地步,你若真要怪,便怪我,不够情深吧。”
他说完不等沈郁反应,一把将她推了出去,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仿佛悬在悬崖边上,随时都会坠落。祁夙凛奋力驾马,伸手接住了她,马儿受了惊吓抬起前蹄,沈郁感觉自己的心高高扬起,又狠狠被摔在地上。
祁夙凛稳住马儿,“给我追!”
月色之下一片兵荒马乱,沈郁甚至连他离开的背影都没看到,身后的祁夙凛一直在稳住马匹,他并未追上去,而是转身带着她回宫。
月光撒在桃花之上,凝成一抹血色,又被碾碎在泥土里,铺成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沈郁一路上都没开口,倒是身后的太子爷先问了她:“凤千瑜说的喜帖是什么意思?”
沈郁默了默,“喜帖而已。”
祁夙凛冷笑了声,似乎并不相信她的鬼话,“你说的倒是简单,今夜若不是我收到消息,只怕你已经将凤千瑜偷偷放走,企图瞒天过海了吧?说不定再来个偷天换日、桃代李僵,我还真是无处追究了。”
“太子爷说笑了。”
“被我当场抓住了,还不肯承认?”他随即又低头看着她,眸色沉沉,“沈郁,我认识你这么久了,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到你的心思。你那几日频频来宫里,我便猜到你会有动作,早就在漆梧宫安排好了人手,你今日从后院一离开,我便知道你要去做什么。果然,被我猜中了。”
如今猜没猜中已经不重要了,沈郁平静道:“是太子爷略胜一筹。”
祁夙凛低下头,“我不能一直输给你吧?总该让我赢一次。这几日你装得倒是像,装得一副薄情寡义,我还真以为你不在乎他了,原来在这里算计着我。”
马儿穿过繁密的桃林,俏楞的枝丫刘横在沈郁面前,祁夙凛很自然地抬手帮她拂去,让沈郁不免想到他方才拉紧又松开的弓箭,心头总会是有些触动。
沈郁略微有些迟疑地问:“方才明明有机会抓住九千岁,太子爷为何最后却放他走了?太子爷就不怕,将来他与你为敌吗?”
祁夙凛拂去她头顶的枝丫,落下的露水他也尽数挡了下来,落了他满手的水,“因为我不确定他对你是否是真心,他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的时候我没想太多,我不敢赌,亦赌不起。”
所有到了嘴边的话,沈郁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知道她此时说出的话,无论如何都会伤了他的心。那既然如此,不说也罢。
祁夙凛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她心中所想,他轻笑了一声,低声道:“若有一天我与他相争,我也不奢求你会护着我,只希望你记得今日之情,不要再欺骗我了。”
沈郁听完沉默良久,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走出了桃林,祁夙凛又问她:“那喜帖上,你写的究竟是谁的名字?”
“自然……是晏世子的名字。”
他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太子爷不信吗?”沈郁摸了摸怀里,正揣着那封烫金的婚书,她拿出来打开,递到身后人的面前,“婚书我都收了,做不了假的。”
祁夙凛忽然勒住了马儿。
沈郁回过头,玩笑道:“太子爷不会不认识晏世子的字迹了吧?”
他当然认得,也看得很清楚,那确实是林晏亲手写的,每一个字都扎心一般,落在他心头。
他忽觉自己如今这般还挺可笑的,自嘲地笑了起来,“以前你缠着我,我以为你真的喜欢我,后来你护着凤千瑜,我也以为你真的喜欢他,现在看来,你既不在意他,也不在意我,你最在意的只是你自己罢了。”
沈郁心想,能让他断了念头也挺好的,她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太子爷说的对,我确实是个没心的人,什么东西都是那一阵新鲜劲儿,过了就没多大感觉了。”
原来一直困着他、惹得他魂牵梦绕的喜欢,如此的廉价不堪。他单手搂住她的腰,想将她放下去,就这样到此为止好了。
可即将放手的一瞬间,他又想到她以前的好,想到她朝着他笑的模样,想到她钻进马车与他同行的模样,想到她怎么也赶不走的模样。
哪怕是廉价,他也舍不得就这样放手。他本来想松开的手,忽然又用力将她抱紧,他单手驾着马儿往前走,未来的道路不管如何,他都希望能够有她同行。
“是你先招惹我的,休想让我放开。”
第172章 告密
夜已深, 沈郁只得宿在宫里。
那夜睡得并不安稳,她梦见她的大婚之日,她穿着凤冠霞帔跟皇奶奶临别, 起身之时宫门升起泱泱大火, 宫外硝烟四起,铁骑踏破了宫门, 叛军直直杀入皇宫。
是谁打开了宫门?
是九千岁……他是叛徒……
不是他!沈郁提着笨重的裙摆, 怎么也跑不到尽头,火焰连绵四起,舔舐着她的裙摆,等她跑到宫门之时,太子爷已经抓住了叛徒, 手起刀落之下, 落下一张破碎的白玉面具。
沈郁从噩梦中惊醒,惊出了一声冷汗, 酸菜正帮她打理衣裳, 一下就不敢动,“我吵到你了吗?天色还早,小姐可以再睡会儿。”
她已经睡不下了, 匆匆起身穿衣, 知晓宫里风平浪静,并无事发生才冷静了下来。昨夜受凉, 她有些咳嗽,皇奶奶请了御医帮她诊治,又留她在宫里住了两天,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由,她最近总是精神恹恹。
桃花开得漫天飞舞, 宫女们折得好不尽兴。沈郁立在外头看了很久,酸菜站得腿都酸了,忍不住问她:“小姐你是折还是不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