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宴险些没忍住,“投怀送抱,是这么用的?”
“唔,投入怀抱以博取欢心,没有错。”静楠给自己点头,又很自然地在他怀中调整坐姿,“我在博取哥哥欢心呀。”
她随机应变的歪理总这么多,荀宴忍俊不禁,将人抱稳,手揽在肩头,忽而皱眉,这一层轻纱也太薄了,“这是行走在外的衣裳?”
“嗯。”静楠不明所以,在他面前晃了晃,“漂亮吗哥哥?这是江州特有的布料,夏日避暑极佳。”
荀宴含糊应了声,摩挲着布料,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过于轻薄。
正是因为这轻薄,连彼此肌肤的温度,几乎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等等,荀宴后知后觉,才发现距离过近,小姑娘呼吸间喷洒的气息,都打在了喉间。
喉结本就敏感,意识到后,他更是不自然地微微后仰,试图避开。
静楠不知所觉,伸臂勾在他脖间,动作时,肩头露出些许,雪白细腻,瞬间晃了眼,荀宴后仰的动作僵住。
慢慢在他腿上跪起,静楠抱住他往后方的桌上伸手勾物,试图将第二份冰碗勾来,丝毫没发现,自己衣裳已经滑到了肩侧,那儿颇为清凉。
小姑娘自带的馨香和灼热的体温交织,让荀宴忽而抱着静楠猛地站了起来,将她放回床榻,飞快出门。
“……哥、哥?”静楠准备追去,却被荀宴一句“别出门,我去去就回”给拦在了房内。
许久,仍不闻动静,静楠赤足落地,召来侍婢询问,侍婢亦是一脸茫然,“陛下方才捂鼻而出,好像……流血了。”
流血?静楠纳闷,是天气太热,内火旺盛吗?
她欲出房一探究竟时,荀宴已回了,面色如常,看不出有何异样。但静楠仔细注视片刻,道:“哥哥,耳朵好红。”
“是么?”荀宴若无其事般,“天太热了了,看来确实不宜出门。”
他将两窗大开,迎面袭来一阵热浪,却是让耳根更红,方才平静的鼻间,也再次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
说实话,荀宴从没想到,自己会是如此缺乏定力的人,连夜间抱着一起睡都能忍住,此刻仅仅是看到他的小皇后的一片雪肩而已,竟就……
他只觉丢脸。
静楠眨眼,若有所思,联想到大公主塞给自己的基本图画,似乎有了想法。
接下来的半日,二人相安无事地在客栈内度过,由于天儿太热,许多在客栈落脚的客人都未出门,用膳时大堂也格外热闹,荀宴便着人将饭食送入房中。
这间客栈厨师手艺不错,但静楠动了几筷,就感到身上出了汗,置筷道:“我吃好了,先去沐浴。”
“莫贪凉,只可用温水。”
“嗯,哥哥要一起洗吗?”
荀宴半口汤含在口中,一时竟难以入腹,而后沉脸道:“这种话,谁教的?”
“无需教呀,男女大防是对非夫妇的男女而言,我和哥哥既成夫妻,不就凡事皆可了吗?”静楠一脸坦然无辜,还为他这话感到奇怪。
他的小妻子,一如既往得领悟力卓绝,荀宴不知该如何说,最后只能道句“这里太小了,也不方便”给糊弄过去。
随着婚后相处时日愈长,荀宴发现,静楠对于与他亲密的害羞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对他身体的好奇。
男女之间的许多差异,如腰腹、胸前、腿部、喉间的不同,她见了,似乎都想探究一番,探究的后果是,荀宴要扯越来越多的话来搪塞。
他甚至不知,自己还有多少话可以哄住她,还有多少忍耐力可以克制自己。
无声叹气,荀宴心想,成婚的日子,似乎的确早了些……
心不在焉地看着书,半晌后,荀宴闻得动静回头,登时惊得呆住。
第107章 难眠
夏日炎热, 有些居家服会格外简便清凉,这些荀宴都可理解。
但静楠这一身,已经不可用清凉二字来概括。
雪白寝衣被裁去长袖, 仅剩两条极细的衣带,悬住整条寝衣,衣料薄如蝉翼,幸而并不透, 只是格外顺滑, 于灯光下散出细小的光芒。
荀宴的第一反应,迅速去关了窗, 再扯起外裳给她裹上,红着耳根厉色道:“这衣裳……成何体统!”
所谓色厉内荏, 也就是如此了。
静楠丝毫不惧,移开他的手,将外裳丢掉, 转了个圈, 自若道:“很舒服呀, 我只是在屋内穿穿, 为何要顾及体统?”
用最无辜的神情,道出最大胆的话,荀宴深觉,也只有面前的小姑娘能做出了。
静楠在屋内穿, 无论是什么衣裳, 他其实都能接受, 但关键是……
“哥哥现在, 好像那些老头哦。”静楠小声嘟哝了句, 跃过他欲去开窗, 被荀宴迅速拉住,肌肤相触,掌下的小臂细腻微凉,仿若上好的美玉,但荀宴硬是摒弃了所有杂念,用宽大外袍把小姑娘整个罩住了。
“房内置了冰块,当心着凉。”他这么说着,在静楠睁大的乌溜溜的双眼中,将她成茧状裹了个严实,压在了榻上。
他一沉思,还用薄被又缚了层,轻声道:“就这样睡。”
这样睡?感受着被束缚得死死的手脚,静楠茫然了阵,被哥哥给制住了,那大姐姐教的那些,还要怎么做呀?
她的心思,不用说荀宴也能猜个八|九,静楠看上去是白纸般的性子,谁都能涂抹两笔,实际极有自己的坚持,如果她不感兴趣,别人如何怂恿,也是不会做的。
大公主正是抓住了小姑娘这好奇的心思,教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此刻,荀宴颇有些牙痒,思及大公主和那位探花郎黏糊的模样,打定主意绝不会轻易为这二人赐婚。
该给她添些堵了,省得她一天天的,如此有闲心。
“哥哥——”身下人忍不住动了动,眨眼,“现在睡不着。”
“……我讲故事,如何?”
静楠思考一阵,“那哥哥去取我箱中的书。”
她箱中?荀宴却是不知,静楠此行竟还带了书看,走去角落一翻,还当真有几本闲书,粗看上去,都是些讲述风花雪月之事的话本。
只当在读书罢了,荀宴如此想,同坐上榻,就着明亮的灯火翻开第一页。
昏昏夜色,客栈内外本就宁静,荀宴如静楠幼时那般,做出读书的模样,她很快就安静下来,乖乖地准备倾听。
第一页,占据大半书页的,是幅画,画中男女雨中伫立,相对而视,目露哀思,下配几行小字,解释二人乃表兄妹,因家族反对二人成婚,男子雨夜奔来与表妹相见,这是开始,并附了几段二人对话。
荀宴眉头微微抽动,随后镇定自若地开口。
第二页,又是一幅画,场景迅速转至……闺房?看着这明显的女子绣房,荀宴微眯了眼,心中升起怀疑,但还是把那几段互诉衷肠的话给读出。
第三页,他手顿住,画中,闺房内灯火直接熄灭,唯余窗外淡的光线,照映出二人坐在床榻的模样,靠得极近。
小字中,开始回忆二人相伴、相慕的过程,道他们自幼亲密无间,时常背着长辈同榻而眠,同寝于他们而言,算不得什么,可在这极其特殊的雨夜,眼神相勾,似乎将有些不同……
荀宴已经有了极其不妙的预感,他没有再读,飞快地翻了几十页,发现画面越来越露骨,中间二人已经开始脱衣解发了,再往下,会发生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眼看他神色不对,手越绷越紧,静楠不得不开口救书,“这书很珍贵,哥哥别把它弄坏了。”
不用说,荀宴也知道这书极其珍贵,且不说这图文并用的模式会耗费书者更大的精力,单看这画,笔触极为精细,寥寥几笔,便将人像及其神色勾画得栩栩如生,跃然纸上,如此精妙的画功,却只用在这儿画个……春|宫图。
“圆圆还没看过这几本书?”荀宴开口。
“还没有呢,大姐姐送给我路途解闷的,这一路都在玩儿,我险些忘了。”静楠努力探来脑袋,“大姐姐说这上面还有画儿,好看吗?”
“好看。”荀宴果断将书合上,“画功极为精妙,有许多值得学习之处,这段时日,先借我观摩可好?”
这自是没问题的,静楠迟疑颔首,只是奇怪,每次和大姐姐有牵扯的,哥哥都不会喜欢,怎么这次竟如此不同?
“那哥哥不读了吗?”
“画功虽妙,故事却平平无奇,没什么趣味,还是我来读诗罢。”
闻言,静楠立刻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她宁愿听那些通俗平淡的小故事,也不想听诗。但微妙的直觉告诉她,这时候哥哥的情绪不大好,最好不要反对。
一国之君读诗哄睡,这绝佳的待遇,让静楠很快就昏昏欲睡,不出一刻,就合上了眼。
荀宴无声舒出一口气,余光瞟到那本被丢得远远的书,犹豫一番,还是起身,将它重新捡了起来。
————
半夜,江州下了一场骤雨,雨珠携倾盆之势从天而降,屋檐间尽是落珠之声。
有人惊醒,有人睡得更沉。
经这场骤雨,炎炎热意总算退了些,花木含珠,亦添了分美态。
徐英注意到,清晨的街道行人较昨日多了许多,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隔着门,他轻声说了几句,得到应允,立刻精神抖擞地着人去准备这两位主子的出行事宜。
不得不说,跟着这两位,自幼入宫的徐英也长了不少见识,如今他整日也就盼着能随同他们在外多游历几处。
一刻钟后。
“主子睡得不好?”徐英看着主子眼下的青黑之色惊道,又听说昨儿这位流鼻血了,便道,“奴婢让厨房做些消暑降火汤吧。”
荀宴颔首,同静楠一起在堂中落座。
昨夜他将那本书给仔细看完了,没费什么时辰,真正耗心力的,是后半夜做的那几个梦,又因静楠睡梦中的动作惊醒了几次,次次醒来,次次狼狈大汗,是以才有这眼下青黑。
了解前因后果,静楠格外愧疚,想了想,建议道:“以后在榻上,哥哥把我绑起来罢。”
噗——邻座一口粥喷了出来,古古怪怪地扫来一眼,见他们似是权贵模样,便也不敢多言。
“……不必,不怪你。”荀宴心知那书的事决不能暴露,便道,“今日那秦青要升堂办案,去看一看如何?”
静楠立刻被转移注意,连连点头。
作为知州,秦青其实很少有需要亲自堂审的时候了,但这次的案子,不一般。
当朝一直都在打击拐卖人口,尤其是针对幼童的诱拐,只不过律令虽在,真正能执行之人,少之又少。
那些被拐的幼童,男童好些,多被卖身为仆,女童则多进了勾栏院,终生无望。秦青的前任知州,不可不称为一位好官,可对于这类事,他一直抱着不好管的态度,不愿多管,以致此事屡禁不止。
秦青任职后,在江州地界以前所未有的严厉态度惩治此事,凡捉住人贩,罪证确凿,便可直接处以死刑。
这些拐子多有势力,非单打独斗,秦青此举也冒犯了不少人的利益,触怒当地豪强。不过秦青软硬不吃,很是强硬。
这次,是秦青手下的衙役被告了。
李姓人家告那衙役不分青红皂白,道他的伯父、伯母是拐子,要把二人强行逮捕。双方起了争执,李家伯父二人年事已高,一个不慎发生意外,就双双离世。
在这之后,有人证明那两位老人家抚养的小姑娘,不过是他们好心从路上捡回的,并非拐卖。
且打人的那位衙役,其老母月前正与这对夫妻因一块菜地发生过争执。
此事一经披露,引起哗然大波,在这之前秦青的大力惩治受到多少赞扬,如今就有多少诋毁。
那些豪强更是直接散播谣言,道秦青此举不过是为了铲除异己,凡是与他有怨者,都会被他以各种罪名下牢狱,完全是以权谋私!
百闻不如一见,静楠终于见到了这位秦知州的样貌。
初看上去,很是温和,清秀书生面,唇畔含笑,官服加身也没什么威慑力,静坐在上首时淡然的模样,仿佛是个在学堂听人辩论的书生。
堂下吵闹无比,足足有一刻钟都无法正常升堂,无数百姓对其口诛笔伐,道官府草菅人命,推搡间甚至有人试图往上方丢菜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