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坐到梳妆镜前,一位婶婶代司母职为她梳头,她看着镜子里娇艳的艳妆美人,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真的要嫁人了。
婶婶给她梳好发,侍女帮她戴上凤冠。
做完这一切,外头天已经亮得大好了。
刚刚穿戴好,一个丫鬟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好了好了,人已经到外头了。”
婶婶笑着打趣傅娇:“瑞王爷定的时辰可真是掐着点,一榫一卯凑得恰到好处,真是片刻也舍不得你等。”
傅娇心里甜丝丝的,想起李知絮成亲那日,他在韩家门前接她回家,便跟她说过,等他们成婚了,让礼部删繁就简,不要折腾她。
他在可能的范围内给了自己最大的庇护。
“来了来了,他们进来了。”丫鬟和孩子们拍手嬉笑起来了。
院子里传来丝竹和鞭炮的声音,听起来热闹极了。
傅家拦门的人把院门堵得水泄不通,外头迎亲的作势要硬闯。
两帮人闹做一团,发出喜庆的笑声。
傅娇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悄悄掀起盖头,躲在窗棂后偷窥院里的场景。
她一眼就看到了李述,他穿着红色的喜服,头发用玉冠高高束着,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度却令人动容。
宫里的人要往里闯,傅家的人抵挡一阵,最终不敌,被李述带领的人突破重围。
迎亲的人拦着堵门的傅家人,笑着对李述道:“殿下,快进去。”
傅娇的目光凝在他身上,第一次发现原来李述也如此这般俊朗,眼如星月,眉似山峦,唇角微微一勾,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昳丽。
他迈着轻快地步伐朝屋子跑过来。
屋子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喜娘到处找新娘子,发现她人还挤在丫鬟里,忙把她扒拉了出来,手忙脚乱盖上盖头:“小祖宗,这都什么时候了,看热闹看到自己身上了。”
喜娘推着她坐在闺房的喜凳上,刚刚坐定,便听到门外响起李述温雅中带着些许掩饰不住的紧张的声音说道:“娘子,我来接你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晋江把我的v章抽成非v章了,等我联系编辑再改回来。
第23章
春光盛, 东宫外的柳絮随风飘进窗台,落到李洵案前,他皱着眉看了一眼, 问:“今天初八?”
刘瑾躬身说是。
李洵走出寝殿,看到台阶下花池里的一株海棠开花了,繁花似锦, 挂满枝头,沉甸甸地垂下来。
“孤记得这株海棠好像从没有开过花,多少年了?”
刘瑾说是:“这是……”
他抬头看了眼李洵的脸色, 小声说:“殿下十二岁生辰那年, 傅家姑娘送给殿下的生辰礼物, 至今已近八载。”
“她说这是一株双色海棠。”李洵面色沉凝, 鼻间轻哼一声:“孤信了她的鬼话,把它种在寝殿外最显眼的地方。”
刘瑾不敢说话,心里想的是, 哪怕傅家姑娘给你的是一根狗尾巴草你也会把它插在东宫最显眼的地方。
李洵重重拍向海棠树,花枝被震得乱颤,也不知使了多大劲, 花朵纷纷坠落。
他冷冷看着遍地飘零的花, 冷笑一声:“拔了。”
刘瑾睨了一眼,压下内心的惊讶, 却又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这一天刘瑾一直提心吊胆, 今日是傅家姑娘和瑞王成亲的日子,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从东宫门口经过, 抬着新娘子进宫行礼。
他们打墙外走过, 刘瑾都觉得那声音刺耳得很。
更何况太子殿下……
他可真怕这个祖宗不管不顾再闹出点什么, 好在他尚且还算冷静, 只是拔了院里一株傅家姑娘送的海棠花出气。
一直到晌午,太子殿下都没有任何异常,瑞王和傅家姑娘估摸着已经出宫回王府,刘瑾的心这才堪堪放下。
午时,宫人来给李洵送饭菜,薛桐仔细检查了宫人的牌子,拿银针验过毒之后,放他们进入东宫。
“殿下,这会儿可要传膳?”刘瑾小心翼翼地问仰躺在榻上的李洵。
李洵睁开眼,望着空荡荡的雕花屋顶,道:“让他们进来。”
刘瑾嫁又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还肯吃饭,忙让三个内侍提着食盒进殿。
“刘瑾,把孤的虎符拿来。”
刘瑾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照做,颠颠找来虎符。
等他回到李洵的寝殿,人都差点吓傻了,他看到三个送膳的太监把太子围在中间,正在说什么,太子殿下皱着眉,面露愠色。
他快步走进去,正要呵斥几个胆大妄为的宫人,却看到了秦也。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睛,他还在。
秦也不理会他诧异的目光,递给李洵一身太监的衣袍,说:“委屈殿下穿上这身衣服。”
李洵一言不发接过。
身后一个小太监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在另外一个人脸上涂涂抹抹捏捏,刘瑾就看到一个穿着太监服的“太子殿下”大变活人一样出现在他面前。
“殿下觉得有几分像?”秦也问。
李洵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满脸麻木地说:“若不说话,足以以假乱真。”
“刘瑾。”李洵狭长的眸子半阖,厉色藏进垂下的眼皮里:“孤病了,这几天需要卧床静养。”
刘瑾腿肚子忍不住发软,差点就当场跪下了:“殿下要出宫?”
李洵眸光射向刘瑾:“孤病了,如何出得了宫?”
刘瑾当即冷汗涔涔,这个当口殿下要他去拿虎符,还要悄悄出宫,他要干什么?他压根来不及细想,口吃齿瞬间发干,嗓子眼里干得就跟塞了糠似的,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殿下。”瘦小个刚把另外一个人捏成了太子的模样,就在一旁拿药水在什么东西上涂涂抹抹,这会儿他拿着那东西走到李洵面前说:“药水上脸的时候可能有些疼痛,请殿下暂且忍耐一二。”
“嗯。”
李洵淡淡的一句,让刘瑾如遭雷击,终于瘫倒在地上,“殿、殿下……”
劝阻的话还没说出口,李洵一个眼风扫过来,他在那双熟悉的眼中品出了杀气,那是上位者盛气凌人的压迫感,令他不寒而栗。
他明白过来,太子殿下做的决定不是他三两句就能劝过来的,他浑身冒汗,阻止的话在舌尖打了个滚,出口却成了:“奴才没照顾好殿下,害得殿下染病,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李洵讥讽地一扯唇。
皇后从小就教他说这天下都是他的。
她教会了他上位者的□□和桀骜,那日却让他承认自己的失败,安分守己。
痴人说梦。
他可以失败,但绝不会认输,永远不会。
傅娇,她生也好,死也罢,此生都只能是他的人,想嫁给别人,除非他死。
他坐在榻沿,闭上双眼示意矮小个动手。
突然,胸口漫上一下尖锐的疼痛。
他皱了下眉。
矮小个问:“殿下怎么了?”
“没事。”他抬手,示意矮小个继续。
可是疼痛感迅速蔓延开来,像烈火燃过枯黄的草场,全身筋骨就跟齐齐断了一般,裂骨断筋的疼痛难以忍受,他身上不由自主冷汗直冒,一头栽倒在地上,痛得打滚。
“殿下!”几个人瞬间慌了。
刘瑾走过去将他扶着坐起,感觉到他身上肌骨异常坚硬,青筋暴起,紫青的血管扩张迂回,好像蚯蚓一般,伏在他皮肤上。
刘瑾甚至能感受到他血管里血液疯狂的流动感,忙道:“殿下忍一忍,奴才这就去传太医。”
“不!”李洵拼命忍着剧痛,一把抓住刘瑾的手腕:“不许叫。”
“继续,抓紧时间。”他示意矮小个动手。
时间不多了,薛桐是个死脑筋,等会儿不见人出去他一定会进来查看。
到时候就走不了了。
他抬起一只脚,想要站起来,可疼痛仿佛千斤巨石压在他身上,根本使不出一点气力。刚撑起半跪着,痛意蔓延到膝盖上,又重重跪了下去。
“殿下,您怎么样了。”他这种情况,吓得秦也再也不敢耽搁,忙叫刘瑾:“快、快传太医。”
“不!”李洵凶狠起来,咬牙切齿地阻止刘瑾,那眼神似乎在告诉他,若他敢走半步便要了他的命。
“还不快去!”秦也呵斥。
刘瑾两相权衡,当然是殿下的性命要紧,不敢再耽搁,忙应了声,连滚带爬跑出寝殿。
切骨的痛意激得李洵心中怒意勃然而生,混账刘瑾,竟然敢违逆他的指令!
他的剑呢?
他拼命想要站起来,却半点力气也没有。
紧接着他耳中嗡鸣,眼前漆黑一片。
只能寻着敞开的大门朝光亮爬去。
秦也去扶他,发现他力气好大,三两下便挣脱自己。他好像失去了意识,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嗓子里挤出沉重的喘息声,朝着门口爬去。
他爬到门口,门槛挡住去路,怎么也过不去。
秦也看到他趴在门口,朝外头伸出了手,胸口忽然荡出一声近乎嘶吼的哀鸣,人便昏死过去了。
他听到,太子殿下喊的是——娇娇。
嘉宁宫里,皇后刚为瑞王举办了婚仪,一件心事终于了了,她人也显得格外松快。脸上带着喜色,手放在腕枕上,任由宫女帮她摘取护甲。
人逢她笑着对宁嬷嬷道:“要不怎么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本宫今天瞧着述儿确实精神了不少。”
宁嬷嬷笑着说:“我听他们说王妃是福星,自从咱们王爷跟她订婚之后,身子骨都硬朗了,说不定以后就大好了。”
这话说得正好在皇后的心坎上,没有什么比李述身体好转更让她开心的事情了。
“若真是如此就谢天谢地了。”皇后双手合十祈祷:“不枉本宫疼傅氏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