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白依稀听见江左和医生用她听不懂的语言交流了几句,紧接着江左贴到她耳边喃喃道:“医生说你能跳舞,不用担心。”
“真的?”温书白半信半疑,“可是我还是能看到谢沐晨,她是不是来带我走的啊,她就是来带我走的。”
“……”
救护车里此起彼伏温书白的哭喊声,医生从未见过精力如此充沛的病人,担心伤口会被温书白震得撕裂,忙叫江左安抚。
江左拿温书白没办法,只得转移温书白的注意力,说:“我满足你三个愿望,你想想你要什么愿望,只要我能做到的,什么都可以。”
温书白抽泣了一下,“真的?”
江左抿抿唇,道:“从现在开始计时,到到医院为止,你想想你想要什么。”
这招果然有效,到医院的路上救护车里可是消停了,只是到了医院温书白也没能说出口。
在去病房路上江左开始倒计时,温书白憋红脸,紧闭双眼说:“我想看你洗澡。”
一同跟在后面的李鑫儿和香烟男:“?”
江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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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病房后温书白的情绪才完全稳定下来,眼前是明晃晃的医院天花板,旁边还有一张怔忡的脸。
所有人都没想到她的愿望如此低俗不堪,她自己也没意料。
难道是昨晚看见江左吹完头发出来的样子,竟真想把幻想变成现实?
哪怕以前撩拨江左也仅仅是在江左闭着眼的情况下,更何况“开窍”后就再也没机会,反倒一直被江左牵着鼻子走,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句,除了尴尬,她没有另外的好词来形容。
高中看霸总小说被江左抓包,偷偷逛他空间被批判,就连去山上散步也能撞见某些画面……但总归不是她主观且主动坦诚,这次全自己招了。
在江左眼里,她莫不是就是一个lsp,快死了都想馋他身子的老女人。
而致命的是,此话一出不就是明摆着说我喜欢你么?不然解释说只是单纯想看你洗澡,你好我是渣女?
温书白流出悔恨的眼泪,视死如归地闭上眼,好似只要她不去看,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被送到普通病房,睁眼时江左已经不见踪影,病床旁只有李鑫儿和香烟男。
她平躺着,医生告诫最近几天禁止运动,又简单检查了番后就走了。
“江左呢?”
李鑫儿:“不知道,刚才还在这儿呢。”
香烟男给李鑫儿拿了个凳子,说:“我刚看到他跟一个医生走了,不知道做什么。”
温书白通红的脸趋于正常,“哦。”
“都怪你,要不是你缠着我,小姐姐会受伤?”
“对对对,这事怪我。”香烟男立马承认错误,“嫂子出院前我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对不起对不起。”
李鑫儿:“这是你本来就该做的。”
温书白主动隔离打骂情趣的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
她在想江左回来后要怎么面对,以及逃跑的彭怀玉。
她不相信彭怀玉说的每一句话,因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们之间的同学情早就被磨灭殆尽,她自是不可能原谅彭怀玉,只是觉得彭怀玉有些可怜。
南江大学的高材生,又有海外留学的背景,成绩优异家庭殷实,这样的人才本应有个很好的归宿,却落得流落他乡的下场,甚至犯罪。
听李鑫儿说来医院的路上警方已经立案,那个路口周围有好几个监控,再加上中餐厅的指控,破案指日可待。
打趣的两人一直在病房陪到深夜,谁也不提“洗澡”二字,这两个字就像禁忌般被按进心里。最后李鑫儿实在困得不行香烟男才把她送回去。
医院有护工,温书白一人也能过去,不怕没人陪,但不知道江左去哪儿了,电话也没一个。
翌日清晨,温书白从睡梦中醒来,仍未见江左。
病房一共有四个床位,靠窗那一个睡了个老奶奶,温书白醒的时候老奶奶刚好起床,去厕所洗漱后回床上吃老爷爷给她带的薄饼。
老奶奶似乎在给她打招呼,对她说了一大堆她听不懂的话,又和老爷爷交谈几句,老爷爷点点头,将保温盒里的粥分成两半,一半给到温书白手上。
温书白受宠若惊,用英文道谢。
她不敢给爸妈打电话说受伤的事情,上次崴脚领导就心疼得不行,这次都流血了,又异国他乡,按照领导的脾性难保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老爷爷给的粥不像中国的粥那么粘稠,反倒很有颗粒感,里面还加了土豆泥,还有果香味,几种口感交织混合,别有一番风味。
温书白一个人待在病床上无聊得紧,便用某翻译APP和老奶奶老爷爷聊天,每说一句话APP就翻译出来,意思大差不差,没有交流障碍。
老奶奶给她说了很多故事,年轻的故事,年老时的故事,她和老爷爷其实分开了五十年,若不是这次老奶奶病倒身边没人照顾,老爷爷也不会丢弃约定来找她。
“我的主治医师也是个中国人,高高大大的,很帅气,我夸人家帅他还吃醋,年轻的时候不吃醋老了才吃。我都七十多了,难不成真会老牛吃嫩草喜欢人家。”
温书白笑得伤口一阵一阵的,羡慕老奶奶和老爷爷久别重逢的美好。
谈笑间进来一位男医生,亚洲长相,直奔靠窗的病床,边走边用俄语和老奶奶说话。
医生走路带风,真如同老奶奶所形容的那般高高大大,应当是北方人。
医生和老奶奶有说有笑,帮老奶奶检查身体时很温柔,老爷爷就坐在边上生闷气。
温书白偷瞄着那边的一举一动,觉得老爷爷吃醋的模样甚是可爱。
她看向问诊的医生,简单的男士寸头,看起来年纪在四、五十岁,谈笑风生,整体感觉很幽默,侧颜很像江左,准确来说是脸型和鼻梁很像,但医生更偏硬朗。
检查完后医生和老爷爷交谈几句,转过身来,正好正对上一直偷看的温书白。
医生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几番打量,十几秒后笑了笑。
温书白不明所以,只觉得医生这一举措莫名其妙,难道是第一次在莫斯科看见中国人?
不过医生和江左长得像这一点在他转过来后更验证了,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整体气质比江左更显男人味。
“你叫温书白?”医生撕下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了一串号码,走过去。
温书白觉得他是个怪人,或是她的医生换成了他?
“是我。”
医生将便利贴贴到床边的桌面,笑道:“江左去警察局了,可能得晚点回来。”
认识江左?
温书白大脑飞速运转,江左认识俄罗斯妹子李鑫儿,而这个莫斯科医生又和江左长得很像,可能江家在俄罗斯也有生意?
这个人可能和江左有血缘关系,温书白猜测。
她礼貌回复几句,医生临走前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温书白说不上来,刚好香烟男提了个果篮进来,在看见医生的那一瞬全身一僵。
医生没过多停留,和香烟男点头示意,然后对温书白说他中午再来后就离开了。
“你认识这个医生?”温书白问。
香烟男迟疑摇摇头,“很熟悉,感觉在哪里见过。”
温书白:“可能是他和江左长得很像。”
“也许吧。”
香烟男削了个苹果给温书白,“早上我在警察局录笔录才过来晚了,江左哥还在那儿,犯人好像抓到了。”
“这么快?”温书白吃惊。
这办事效率挺高。
香烟男:“他家就住在附近,一问中餐厅的老板就全知道了,而且他是非法入境,之前想去中餐厅打工被赶出来了,应该要被驱逐出境送回中国受审,挺麻烦的。”
温书白想不明白彭怀玉怎么会非法入境。凭他的条件,按理来说签证并不难弄。
她吃了口苹果,吐槽一句:“自作自受。”
横竖不管怎样都和她没关系,她也曾对他留有善意,只是仅剩的那份善意被这一刀给抹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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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书白在医院待了两天,活动范围仅限于厕所和床位,中间有两位警察来医院找她录口供,记录了些问题后很快离开。
再次见到江左是在第三天,肉眼可见的疲惫,眼袋下面多了层青色黑眼圈。
他挤出不太怎么好看的笑容:“这两天委屈你了。”
温书白摇摇头,“我不觉得委屈。只是你怎么了?工作方面有问题,还是警察局的事?”
如果光是因为那一句想看他洗澡就消失两天,这不是江左的作风,这背后一定有其他问题。
“都有吧。”他坐到凳子上,拉住温书白的手,将温书白的手包裹在里面,恳求的语气问:“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你想去吗?”
从江左的眼神中温书白看出很多东西,这是她第一次见江左如此失意恍惚,定是遇到了连他也解决不了的事情。
肯定是什么大事。
她不忍心拒绝,更不可能拒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见面的地点就在医院,住院部下面的草坪,江左悉心给她借了个轮椅。
想到结婚后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的江左默默从杂货间翻出一个轮椅,什么都没说就把轮椅摆到她放门口,料定她会坐上去。
草坪那边有排长椅,长椅上坐了一个人,穿着白大褂,温书白视力很好,远远就认出那人是老奶奶的主治医师。
医生见他们走近,将揣进衣兜的手取出来,站起来正式地介绍自己。
“你好,我叫赵俞,是江左的父亲。”
?
欸??
欸???
亲生爸爸?
温书白眼睛抡圆,仰头看身后的江左,只能看见半颗头。
香烟男口中那个抛妻弃子的亲生父亲?凤凰男?
温书白很难把这两个形容词安在眼前的这个医生男人身上。
她想不到这两天温柔照顾老奶奶的医生就是二十六年前一句理由没留下就要和江阿姨离婚走人,扔下为了他和江家断绝关系的江阿姨和才年仅两岁的江左。
很难想象在那个年代,一个突然没了经济来源的单亲妈妈是怎么活下去的。